在这里,下矿是高薪工作。
而且他们也没什么追求,一份工作从小干到老。
读书是下矿,不读书也是下矿,十四岁下矿跟四十岁下矿赚的钱差不了太多,几十块钱的工龄工资而已。
特别是外面来的大学生还要削尖脑袋钻进来,拿得钱也没比他们这些本地子弟多,更坚定了他们的「读书无用论」想法。
他们愿意把孩子放在分村,是他们觉得有人带孩子挺好,省得没人管着,孩子在家里点火玩,或是跌到水里淹死,还不如让他们有点事干干。
孩子们跟会说话的机器人快乐的玩起来,工程师陪在一边,教他们怎么用。
安夏与康英走出教室,隔窗看着另一个教室里的孩子们在读书。
那里站着本校唯一的老师,师资力量捉襟见肘,只能一波孩子上体育课。一波孩子上课,另一波孩子自习写作业。
他一个人三个班轮轴转。
“这边这么偏僻,你怎么知道的?”安夏好奇。
“我爸是搞地质的,他的工作队发现了这里。”康英的表情很复杂,似乎有难言之隐。
“那闹鬼的故事是真的吗?”安夏忙转移话题,还是聊民间怪谈有意思。
“闹鬼?”
“就是说这里的人总得怪病。”
“确实有怪病,但不是因为闹鬼,是因为矿。”
小鹤村拥有全亚洲最大的雄黄矿,雄黄可以用来生产砒//霜、硫酸,还能做鞭炮和农药,全球都需要它,供不应求,这也是小鹤村的工资比城里还高一倍的原因。
王志飞听到之后,顿时精神一振,马上就要前往小鹤村进行拍摄采访。
“不能去,那里的空气和水,都有毒。”康英说,“短时间接触没事,时间久了,就会生病。”
“那他们的父母能活多久?”安夏看着孩子们,难道他们很快会变成孤儿?
“不一定会马上死,村子里有八十多岁的老人,但是,得癌症的人非常多。”
安夏来之前,猜到村子里的闹鬼一定与化学物质有关系。
所以,她专门从医学实验用品公司买了两身防护服。
防护程度很高,能防护非腐蚀性毒气四个小时。
安夏与王志飞换上防护服,两人前往小鹤村。
车子快到小鹤村的时候,安夏就听见窗外吹吹打打挺热闹:“哎?这是在干什么?”
她好奇地伸头望出去。
忽然,有人抬手一扬,满天飞舞起黄色的纸钱,披麻戴孝的人手捧着黑白照片,表情麻木地往前走,后面跟着捧罐的人。
原来是白事。
前方不远就是矿上的卫生所,他俩把车径直开到卫生所门口。
他俩走进医院,看病的人很少,药房那里倒是有不少人。
坐在办公室里的年轻大夫看到两个戴着防毒面具的人出现在面前,吓了一跳。
王志飞自报家门,告诉他自己是来采访本地人生病的情况。
“哦,你说砷中毒吧。”年轻大夫说出这个词的时候,表情十分淡定,就好像说普通小感冒一样。
年轻大夫姓吴,正是千辛万苦削尖脑袋钻进来的外地大学生之一。
“砷中毒跟电视剧里的不一样,有可能会潜伏十到三十年。”小吴大夫说。
“这里的人,手掌和脚掌会有角质化增生,俗称砒疔,还有皮肤上会出现黑色的斑,撕掉了还会长,那种叫砷斑。几乎每个人都有。”
安夏问道:“但是来你这里的人不多?”
“不是不多,是大家症状都一样,他们已经知道要用什么药了。”
所谓的药,也只是用来涂抹的外用药,缓解皮肤上的瘙痒、疼痛,治标不治本。
“我还有几个病人需要上门换药,你们也许可以采访。”小吴大夫说。
王志飞表示愿意,然后,他伸手把防护面罩脱了,只戴着口罩。
把安夏吓了一跳:“你怎么给摘了。”
“如果我穿成那样,还怎么跟被采访对象说话。再说,小吴大夫不也就戴着一个口罩。”
小吴大夫:“我这不是没条件么。”
王志飞执意不愿再戴上,安夏只能随他去,她可以远远地站着,不影响被采访者的心情。
到了第一个患者家,那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他的腹股沟上长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突起,不住向外渗出脓液。
第二个患者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她的双手只剩下了手掌,十根手指是一点一点烂掉、脱落的。
她的丈夫早已死去,身边只有一个男孩子照顾,那个男孩子的手掌边缘生满了尖硬的角质,那就是砒疔,它会越长越大,然后慢慢溃烂。
据说,这男孩子还有一个双胞胎弟弟,现在在康英建的学校里读书。
他身上没有砷中毒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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