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共工氏的血脉天赋为御水,天下?水泽皆可为其掌控,包括,雨。
昆山玉碎的弦音陡然转急,像是进入了另一篇章,这是姬瑶从前奏不出的另外半阙,唯有共工氏血脉方?能操控的旋律。
大雨下?落的速度好像变慢了,五识较为敏锐的修士立刻察觉到?这一点?,尚有几分不敢相?信自己的感知。
毕竟这场暴雨已?经持续二十余日,全然没有转小?的迹象,当真能在今日结束么?
正当他们?心中作此想时,高处的琴音忽然止息一瞬,也就在同一时刻,天地间所有下?落的雨水好像都随之?停滞在了空中,看?上去?浩大而壮阔。
少有凡人?见过这等场面,此时不由都面露惊叹之?色,如坠梦中。
当姬瑶再度拨动乐弦时,她的身体为山间的风托举而起,浮在高空之?中,漫天雨水脱离了原本应有的轨迹,以?她为中心盘旋汇聚,形成一道巨大旋涡。
众多修士终于意识到?,她在操控这场雨。
眼见这异于寻常的一幕,有黔首高声呼道:“是山神!”
是山神大人?显化,来救他们?性命!
这样的说?法飞快在人?群中传播开来,对于见识有限的凡人?而言,超出常理的力量,往往就会被视作仙神。
他们?所经的苦厄太多,偏偏又无法可解,便只有求诸仙神以?寄托。
无数流离失所的庶民跪了下?来,祈祷着姬瑶能为他们?结束这一场漫长苦难。
封应许清楚这一点?,但他还是对身周黔首道:“她不是山神。”
“她叫陈稚。”
桓少白拉了一把陷在污泥中的陈云起,他一身素袍早已?脏污,再看?不出桓氏郎君的风流洒脱。
望着周围无数从洪水中幸存的庶民,即便流离失所,在捡回性命后,他们?脸上还是生出了希望的光辉。
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桓少白突然觉得,自己从前所痛苦执迷之?事,与庶民黔首所受苦难相?比,又算得什么。
“淮都城那位君上可曾知晓,因为他的决断,东境有数万百姓家破人?亡!”宿子歇忽然开口,那双总是无精打采的眼睛中多了几分难言的深沉。
如果不是姬瑶出手,死的人?或许还会更多。
桓少白没有回答,他和宿子歇其实都知道答案。
放在从前,东境死伤的百姓人?数于他们?而言只是几个数字而已?,是几百,几千还是数万,都没有什么分别。
但真正来到?东境,那些死去?的庶民就不再只是一个数字,而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
凡人?与修士,庶民与权贵,有什么分别?
同样是人?,同样有七情六欲,同样是血肉之?躯,同样会感到?欢欣与痛苦,同样存于这片天地间。
琴音中,无穷无尽的雨水在姬瑶身周凝练,聚为数滴精华,环绕在她身周,驯服如同臣属,让看?见这一幕的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晶莹水滴落在姬瑶手中,灿金法则随之?在她的感知中蔓延开来,于是在姬瑶意志下?,这场似乎没有尽头?的大雨似乎也终于到?了尾声。
暴动灵气也因此被安抚下?来,随风散去?,盘踞在东境上空数日之?久的浓云也有了驱散之?势。
原本阴沉的天色一寸寸褪去?灰白,有光撕破浓云,挣扎着现世。
“天晴了!”
下?方?百姓欣喜地望向上方?,感受到?久违多日的阳光洒落在自己身上,几乎要喜极而泣。
这场险些将?东境七郡都倾覆的大雨,终于停了。
霞光照亮云层,瑞气千条,细碎光点?随之?落在了姬瑶身上,她有些意外地抬眸。
姬瑶的确没想到?,自己会得到?来自天道的功德。
细碎光点?融入体内,心口处被禁锢的赤黑心脏猛地挣扎起来,但在这股来自天地本源的力量前也只能不甘地被压制得更甚。
体内还未痊愈的暗伤在瞬息消弭于无形,姬瑶心脏处缭绕的暗金纹路回旋,她身上气息缓缓攀升。
当天边乌云散去?之?际,远远可以?看?见几艘楼船浮在空中。
船头?,除了萧御和陈肆两人?,还站着闻人?明襄和司徒银朱。
萧御在游说?东境诸多世族借粮之?际,也不忘传讯淮都,说?服身为国君之?女的闻人?明襄。
此事虽有几分凶险,但对于闻人?明襄而言,也是个扬名的好机会,尤其是在连踏足七郡都不敢的闻人?符离对比下?,愿意深入险境的闻人?明襄无疑更多几分君主风度。
于是闻人?明襄主动向自己的父亲请缨,获得允准后与司徒银朱一道,携大量凡人?所需的衣食口粮自淮都来援,与萧御汇合后便向仙鸾峰赶来。
他们?到?时,恰好便见姬瑶出手,以?御水谣倒卷江水。
自楼船向下?看?去?,浩荡江水改换方?向,场面恢弘壮阔,令人?目眩神迷。
这样的力量,如何能不令人?惊叹向往。
陈肆微张着嘴,几乎说?不出话来,阿稚好厉害……
萧御的神情倒是与往日无异,他望着空中少女,嘴角噙着温和笑意,极少有人?能察觉他深藏在眼底深处的那抹情愫。
闻人?明襄与他并立,此时什么话也没有说?,眼底却不受控制地涌动着墨色。
她认真地看?着姬瑶,像是第一次认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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