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需要!”没等我开口,蓝夏就风风火火地放下包,往主桌去了。
我转头看向椎蒂。他只是一脸无辜的表情:“我也不能确定是她。”
“那也应该早点说呀。”我压低声音,忍不住想上手确认一下,要是这张脸被蓝夏神怡摸坏了怎么办?
“因为不想姐姐失望嘛。”他说,轻轻拉住我的袖子,“不过,她竟然这么高哎!”
是的,托见面的福,我已经想起来当时合照是棉棉——石棉网——蓝夏半蹲下来拉着我拍的了,不然我们大概是连个影像也留不下。棉棉和皿皿……当时有很多人这么称呼我们。
主桌那边,蓝夏好像和父母发生了点争执。不过因为“弟弟结婚”这种“大过年的”级别的杀伤力,他们在亲家打量的目光中不情不愿地松了口,放她回到我们这边。一旁的堂姐招呼她坐下,两人耳语一阵,她似乎在介绍我们,堂姐和我不幸对视,尴尬地笑笑,移开目光。
“没事啦。主要我弟都结婚了,我还没结婚,家里人催我呢。”她说得大方,“你是怎么来的,和这姐认识?”
“嗯,高中同学。”我说,“你是新郎亲姐?”
“巧得很。”她说,“加我下,我要好好和你聊几天。你是怎么出来的?”嘴上关心,眼睛简直像块磁铁似的紧追着椎蒂。椎蒂夹菜的手放到哪里,她的目光跟到哪里。我实在生气,侧身挡了她的视线。
“你怎么回事,单不给我看干什么,”她不满地往另一边绕,“你这样我偏要看——”
“说正事。”我举起手,挡在她脸前,“我失忆了,不太记得你。和你聊下研究所的事,方不方便?”
她不闹了,沉默地打量我。半晌,她捏住我的肩,把我推开一些,看向椎蒂:“她真失忆了?”
“是的。”椎蒂点点头,放下筷子。我不明所以地扭头看他们聊天。失忆了就这一点不好,接不上频道。
“承诺有效?”她问。
“一直有效。”椎蒂说。
“好。”蓝夏放开我的肩,“聊聊吧,去我的地盘?”
丽城。现在的工作不方便请假,我们只能趁着节假日出发。游客熙熙攘攘,我和椎蒂在一次又一次的换乘后越走越偏,下榻的宾馆看起来也颇为清闲。乘上等了十五分钟且只有我一个人的公交车时尤其如此。
保安亭里的保安只是低头玩着手机,不知有没有注意到我。绕过车闸,我走进这座创业小镇。阳光很好,人烟冷清。大半商铺都关着门,本以为也是过节放假,仔细一看,大锁里面空无一物。墙面上的巨幅海报因为太旧脱落一角,发黄的边缘垂挂下来,将“元宇宙”遮去一半,“数字产业园”几个字也开始褪色。
步行到环形花坛的位置,导航终于止步。手机地图定位地址是“石棉网灵学体验基地”,实际上它的工商局登记名称是石棉网创意戏剧工作坊。经营者姓名:蓝夏神怡。
这才是我第一次知道她的全名。就像那天婚礼上酒过三巡,她的堂姐才说蓝夏是他们村里很有名的一位“萨满”。1后来过了很久我才想明白,她这个人,有什么本事总是藏着掖着,如果不逼她不激她,她就不会亮出底牌。
工作室的门竟然是铅板防辐射门,门外的布帘上画着交错的格子。她虽然离开,但依然在沿用石棉网这个名字。移门打开的时候我甚至有些不想进去,总觉得她在布置什么奇怪的东西。
“你一个人来的?”她背对着我,“怎么,我还能生吃椎蒂?”
“……我得和你单独谈谈,”就是不喜欢这个名字被她提到,“他也这么建议来着。”
“嗯嗯嗯……啊呀,真没想到!我们最单纯,最好骗的皿皿竟然出来了——”蓝夏神怡打开电热水壶的开关,随手指了把背对着门的竹椅让我坐,“我还以为你会被管老师榨干过劳死呢。”
“……试管?杨教授?”我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哦,对,应该就是她。”她拉开我对面的椅子。
“我以为你这会是那种榻榻米,放点蒲团,点个熏香的地方呢。”我有些感慨地看向窗外,只能看到外面干巴巴的水泥地。
“整那干嘛,我的地盘我当然想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她说,“有所求也好,有所问也罢,如果只是因为表象就退却,说明没那么想。”
“我还以为你要说‘缘分没到’之类的话。”
“实话实说而已,”她耸耸肩,“神一直在场,祂只回应心诚之人。”
我没接她的话:“杨教授去世了。”
“试管?”她咂摸了一下嘴,像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是怎么……”
“自杀的。”
“自杀?她?”蓝夏神怡突然坐直了,“她这种人,怎么可能会自杀呢?”
我的手慢慢攥紧:“你觉得这件事有隐情?”
“……嗯。”她肯定地点了点头,“不如,我们来占卜一下吧?”
注1:萨满教是我国古代北方民族普遍信仰的一种原始宗教,产生于原始母系氏族社会的繁荣时期。萨满,被称为神与人之间的中介者。萨满企图以各种精神方式掌握超级生命形态的秘密和能力,获取这些秘密和神灵奇力是萨满的一种生命实践内容。摘自百度百科。文中所提并非真实萨满文化,此为蓝夏神怡一面之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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