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今天,朝臣们注定散不了会,因为有人要交投名状。
投名状这种东西,是不好偷偷摸摸写一道奏章完事的。
既然要交,就要交得堂堂正正,以示落子无悔。
所以……现在正是时候。
于是,就在总管太监将将要喊出“退朝”这一句的时候,朝臣方阵的末尾,出现了一个身影:“臣鸿胪寺左丞冯荆介有本启奏。”
冯老爷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在朝会上公开说话是什么时候了……五年前?八年前?
算了,这些都不重要。
随着话音,冯老爷躬身上前,在万众瞩目下,弯腰盯着笏板上写好的墨字,长声念道:“经查,安南王使阮洪,阮年二人,实为冒贡假使……还请陛下赐口谕,准鸿胪寺驱离之。”
“到底做了贰臣啊!”最后一个字出口,浑身大汗的某人,头重脚轻,如坠云雾。
此刻,某人终于体会到了投名状的玄妙:就像一道云雾,从自己脚底升腾的同时,带走了半生的忠君之心,带走了半生的谨小慎微。
“大谬不然!”
一声怒喝将醺醺然状态的冯寺丞喊回了人间。只见一个穿着青袍的半老官员迈出方阵,戟指喝问道:“大言冒贡,证据何来?便即有证,缘何今日方知?鸿胪寺这年许时日,都在做春秋大梦吗?”
“唉,终是躲不过。”
事实上,从一开始做模拟答卷,冯荆介就意识到了这件事的难处。正如这个半老官员所言,他冯寺丞其实是拿不出来阮洪冒贡的证据的:阮洪都常住金水桥搏命上访了,像是冒贡的奸商吗?
退一步说,即便证据一事蒙混过关,那朝廷也能追究他的过错:身为主管安南贡使的官员,在阮洪撒泼了这么久,造成了如此大的恶劣政治影响后,才发现此人冒贡,这是巨大的失职行为。
冯寺丞进退两难。
就在冯老爷打算硬着头皮将自己昨日准备的说辞拿出去胡混时,却有一道身影从旁站将出来,同样戟指大喝道:“奸蠹之辈,正该澄玉宇清妖氛,以正视听,以儆效尤。卜大醒,你却也是安南贤相不成,怎个见不得那阮洪受半分委屈?”
震惊之余,冯老爷看清了援手面貌:都察院河南道御使高捷。
而那位半老官员,不是别人,正是精忠报国之大明忠勇伯曹川一生之敌,黑粉头子,东宫太子讲读,卜大醒卜老爷。
骤然间遭到人身攻击,令卜老爷愤怒异常:说事就说事,上来就胡乱喷人……你才是安南贤相呢,你全家都是贤相!
狂怒的卜大醒于是和高捷开始了对线互喷,反倒把冯寺丞晾在了一旁。
就在卜高二人战至正酣时,一旁又有顺天府治中刘珏,兵部员外郎胡平,通政司右参议何楙等人陆续出列,群战卜大醒。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狗。几番论战后,卜老爷独木难支,到底是被逼出了大破绽:他言语间极其维护安南贡使,被一干对线之人,实锤了不想改变当下上访局面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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