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锢一起,皇帝与党人之间的仇越结越深,渐成水火不容之势。
意识到自己和天子的对话也有一开始就激化的可能,荀彧咽下了不逊之词,刻意缓了语气。“所以陛下坚持以法治国,有法必依?”
“然。”刘协微微颌首,也缓和了语气。“法是什么?法是朝廷与天下臣民的约定。既是约定,就应该遵守,不能轻易破坏。人无信不立,国无法岂能安?万不得己,以不法应不法,不是不可以,但你指望一点代价也没有,恐怕不现实。”
他停了片刻,明确地给出自己的态度。“所以,就此事而言,我敬重李膺,却不认同张俭。”
荀彧松了一口气。
李膺是汝颍党人魁首,天子当着他的面表示对李膺的认可,就是表明态度,他是对事不对人,不会将党人一视同仁。
虽然他对李膺的认可也只是指这件事而言。
“那有法不依,或有恶法,又当如何?”
“这是两个问题:有法不依,依法处理不依法之人即可。有恶法,则麻烦一些。”
“如何麻烦?”
“第一个麻烦,是如何界定法是恶法?第二个麻烦,是如何纠正恶法,使能去旧恶,而不生新恶。如果只是简单的一去了之,或者悬诸于壁,有法不依,绝非治国之道。”
荀彧脸一红,却装作没听见。
天子这句话明显是“州郡记,如霹雳。得诏书,但挂壁”的变化。
地方官员擅权,无视朝廷诏书,也是天子痛恨的党人恶习之一。宗承被逃归案牵连,受到流放西域的严惩,都是天子意志的体现,也是对党人的警告。
应该说,这个警告起到了作用。司徒、司空两府联席,召集相关人员议事,就是由此案引发。
天子知道他的来意,所以直言不诲,也是希望他能将这个意思转达给所有人,让他们不要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
但是不是不说,天子的观点是慎重的。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家规尚不能轻易改动,国法又岂能儿戏,说改就改?
是不是恶法,不能轻易下结论。修正法律,更要谨慎。
“敢问陛下,如何才能避免恶法?”
“在我看来,恶法也不能一概而论。”刘协放松了身体,靠在座背上,以手支额。“有些法是天生的恶,在制定之初就是为了作恶。这类法就不该存在,就算是事急从权,也该在完成使命后第一时间罢黜,否则必会反噬。”
“比如?”
“比如商鞅的耕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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