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石像上的裂缝,心里无比难过。
——神像并不是从外部被毁的,而是自己碎裂的。
第五君能明白为何善扇山要丢弃这个神庙:一个突然碎裂的神像,在供奉它的人眼里是极为不祥之兆。
一个不能再矗立着守护信徒的神君,自然不值得继续信仰。
可是第五君却知道这尊司命神像为什么碎了。
因为司少康死了。
第五君将小包袱拽到身边,打开来,取出一只黑手套。
他想把这黑手套给神像的手戴上,然而石雕的左手连着扇子浑然一体,第五君努力了一下就放弃了。
他摩挲着这只手套,低头说:“师父,你给的手套我一直好好带着。戴上它,有时都会忘掉自己的灵脉断了。”
第五君抹了一把眼睛,把手套戴在自己手上,过了一会儿又摘下。
黑手套突兀,如果一直不摘,易容的时候就会成为一个被认出真身的标记,他冒不起这个险。
他攥着这只手套,搂着自己的小包袱,浅浅陷入睡眠。
到了第二天天亮的时候,第五君一睁开眼睛,就在司命神君的石像前又恭恭敬敬地磕了头。
碎裂的石像像是一副拙劣的拼贴画,背景是满地稻草,肃穆里透着可笑。
对着这样落魄的神君,只有第五君才会看出一丝圣洁,并且心怀敬畏。
他清清嗓子,认真地给司命神君汇报道:“师父,我要去玳崆山一趟。我……很快就回来,然后带着刘大刚一起回灸我崖。”
光线一点点亮起来,从第五君背后打到地上。
他话音刚落,神像的手蓦然碎了。
紧接着,在第五君的眼前,从笔、折扇,再到躯体、头颅,整尊神像毫无征兆地从每一处细小的裂纹绽开。
这次的碎裂浑然无声,司命神君的石像散落成一片片,无数的粉末落下,渗入枯槁的稻草。
第五君怔然垂头,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呆立在原地。
在他毫无意识的时候,他的鼻端忽然涌出血来。第五君一直低着头,血珠直直坠落。
猩红色格外刺目。第五君连忙仰头,点自己的穴道止血,然后惶然地去看被自己的血液沾污的神像残骸。
那只是一片混着神像齑粉的稻草。
眼前的景象混乱至极。第五君头晕目眩,心跳异常用力,到了发痛的地步。
他盯着这尊再也不可能拼凑复原的司命神像,嘴唇哆嗦了好久,才轻声喃喃:
“师父,你是让我不要去么?”
碎裂的石像不会回答他。
一片静谧中,第五君小声说:“师父,原谅徒儿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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