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老汉来了,他上前一步,指着对?方低声骂道?:“你?也?是当爹的,怎么叫自家女?孩儿做,做这样的事!”
他也?有闺女?,方才把自己代入进去想了想,让自己的女?儿伺候两个来的陌生男人,简直要疯掉。
要不?是他反应快,方才直接叫喊起来,这姑娘这辈子就毁了。
那老汉磕头不?止,泪流满面哭诉道?:“老爷们莫怪,原是小老儿无知?又无用……”
原本家里支着茶摊,虽不?敢说挣钱,可到底有个进项,不?至于饿死。
谁知?天不?随人愿,几年前开始,浑家得了病,又要看病抓药,好不?容易攒的那点家底子便?都搭了进去。
如?今眼见着女?孩儿大了,偏他们老两口?连个像样的嫁妆都凑不?出……
他就跟浑家合计,左右留下孩子也?是吃苦,不?如?狠狠心,叫她跟了来的这两位大人。
莫说娶妻做妾,只要能跟在身边伺候,起码吃饱穿暖,活得有个人样儿。
这是他们有限的见识和能力中,能为孩子所争取的最好的一条路。
奈何,失败了。
秦放鹤曾见过太多突破人性和底线的事,初时虽有些震惊,但很快就平复下来。
倒是齐振业,几乎傻了。
他出生时,齐父齐母已在关?中站住脚,渐渐积累了财富,待到长大便?是日日锦衣玉食,不?知?民间?疾苦。
这几年虽也?因秦放鹤之故见过一些底层艰辛,终究不?过蜻蜓点水。
他知?道?苦,却从?未想过会这般苦。
这农户不?好吗?
非也?,他们能对?突然来投宿的陌生人报以最大的善意。
他们不?是好爹娘吗?
非也?。他们挖空心思,用有限的能力为女?儿选了貌似最好的一条出路。
但齐振业心里就是不?是滋味儿。
他觉得不?该是这样,也?不?能这样,但究竟为什么,他说不?出。
该怪谁呢?
他好像空口?吃了一大把苦菜,满肚子里又酸又涩又苦。
齐振业用力叹了口?气,伸手?就要去怀里掏,却被秦放鹤按住,轻轻摇头。
齐振业张了张嘴,虽不?太理解,但还是听话地收回手?,只仍以眼神示意,希望秦放鹤能想个法子,帮一帮这苦水里泡着的一家人。
秦放鹤没有生气,却也?没有笑,而是平静地让老汉带着女?孩回去。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那父女?走后,齐振业长叹一声。
秦放鹤便?道?:“方才不?叫你?动,并?非心疼银子,而是你?素来大手?大脚,他们又无依无靠,手?里贸然多了一大笔钱,反而容易生出是非。”
齐振业的碎银子都在阿发阿财那儿呢,身上带的全是银票,面额最小的也?有二十两。
这一家三口?穷得叮当响,老弱病都集齐了,若贸然拿着银票进城,必然会被人盯上。
齐振业闷闷嗯了声,胡乱梳洗了,爬上炕睡觉。
睡不?着。
他一闭上眼,就能看见一家三口?孤苦清瘦的脸。
次日一早,秦放鹤便?要带这家人进城看病。
那老汉千恩万谢,一时老泪纵横,好不?可怜。
入城后,一行人直奔医馆而去,请大夫为那老妪把了脉,又开药。
“倒没什么要紧的,只是多年积劳成疾,又不?得休养,这才日益加重。”
休养二字,听着容易,却是普通人家最难做到的。
秦放鹤便?问需要多久。
那大夫略一琢磨,“少说也?得连吃两个月药,再细细调理个一年半载的。”
那老汉和少女?一听,俱都无措,也?不?敢求,只是流泪。
两月,一年,他们哪里来的银子呢?
秦放鹤细细问了,得知?这医馆后头也?有空屋子,乃是专门给不?宜挪动和远道?而来的病患准备的。
他便?将举人腰牌拿出来,与医馆掌柜的和大夫瞧,“这家人与我有缘,既然遇着了,便?不?好不?管,你?们只管算钱,连带医药,我一并?照付。”
那掌柜的见了,慌忙跪下行礼,哪里敢要钱?
秦放鹤却道?:“我也?是下头起来的,知?道?你?们开门做买卖,殊为不?易,又有家小要养活,不?必说这些话,该多少是多少。”
见他不?似玩笑,掌柜的也?是感激,果然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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