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所有的经纪人当中,喊声最猛烈的当属杜·瓦利埃先生,此公挺直了胸脯,把一只胳膊举起来指向天空,发出狮子一样的咆哮声。平日在议会里他都不怎么发言,即便必须发言时,也是带着一副眼镜,四平八稳地念着手里的稿子,像是索邦大学的一位老学究在讲台上作报告。可在交易所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上,他倒是真找回了当年那个挥舞着马刀,大吼着冲入普鲁士军队侧翼的龙骑兵的风度,吕西安也有些理解当年母亲为何会倾心于这个人了。
“俄国债券,我有俄国债券!”他大声喊着,试图吸引买方的注意。
经纪人围拢在一起,跑街的从四面八方送来五颜六色的签条,经纪人们接过这些委托,扫一眼,然后将这些签条分门别类地夹在自己手中拿着的笔记本里。
“什么价钱?俄国债券什么价格?”一位买方的经纪人开始询价了。
“一张俄国债券的面值是一百法郎。”阿尔方斯对吕西安和另外几个人说道,“让我们看看开盘价是多少。”
“两百一十五法郎,买俄国债券!”有一个经纪人喊道,跑街的已经送来了场外市场的交易价格,在场内的大鳄开始交易之前,场外的小鱼小虾们已经把俄国债券的价格炒到了面值的二倍。场外市场一贯被视作场内市场的晴雨表,现在这块表的指针指向“买进”。
“两百二十法郎,我买俄国债券!”另一个经纪人下了单,这正是场外的牌价。之前下单的那个经纪人沮丧地合上笔记本——如果他能够以两百一十五法郎的牌价在场内买进,然后立即在场外卖出,那么一张债券他就能赚到五法郎。
“两百三十法郎!”这时候又有了新的报价,“请您按照两百三十法郎给我送来吧!”
“您要我送多少?”杜·瓦利埃先生问道。
“一千张!”这就是二十三万法郎的债券,双方达成了交易。
“所以现在他要把债券送过去吗?”吕西安问道。
“不,他们双方会分别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录一条,那几个交易记录员也会登记下来这笔交易,这就算交易达成了。”阿尔方斯指了指高台上那三个正在一丝不苟地在登记簿上写写划划的登记员,他们面无表情,就像在纺织命运线的命运三女神一般,周围乱糟糟的一切对他们毫无影响。
“现在俄国债券的开盘价就定下来了,两百三十法郎,比面值高了一百三十法郎。”阿尔方斯说道,“二十分钟之内,其他股票和债券的开盘价也都会确定下来。”
“太奇妙了,太奇妙了!”莱蒙托夫将军捏着他的胡子尖,不住赞叹道。
大厅里的喧哗声此时正变得越来越高,每一个角落都有人在喊着价格,这声音有的低有的高,就像是一群抢食的野狐狸在互相嚎叫,新的签条和电报雪片一样地落在经纪人们的肩膀上,这些是来自于巴黎和外省的无数委托单子。
“伊伦伯格先生!”一个个子矮小的年轻人从人群当中突然钻了出来,他有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可头发却已经开始变得稀疏了,头顶上剩余的姜黄色毛发就像是灾年地里的庄稼,虽然还不至于全军覆没,也比正常光景要少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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