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十二日的中午,当法国舰队驶入涅瓦河的河口时,天空中铅灰色的云层突然露出了一个狭小的空隙,白色的太阳那毫无温度的暗淡光芒乘机从这空隙穿过,洒在河口那些被破冰船劈碎的肮脏冰块上。
在岸上俄国海军军乐队雄壮的《纳西莫夫海军上将进行曲》的音乐声中,普罗旺斯号邮轮缓缓靠上了海军部大楼前的码头,这座建筑标志性的金色尖顶上面的积雪被清扫过,但肮脏的黑色污渍依旧还挂在金箔上面。而在涅瓦河的另一侧,彼得保罗要塞的卫兵正在施放二十一响的礼炮。这座扼守住涅瓦河的要塞既是圣彼得堡的锁钥,也是臭名昭著的监狱,就如同如今已经变为广场的巴士底要塞之于巴黎的地位一般。
船上的乘客们绝大多数都是第一次来俄国,此刻他们正聚集在甲板上,好奇地观察着这座彼得大帝在波罗的海海岸的沼泽地上凭空建立起来的都城。自从这位伟大的皇帝在1703年亲自给这座城市奠基至今,时间已经过去了一百八十多年,而圣彼得堡也由一座要塞,扩展成了有皇家气派的北方大都市。
“这里看上去就像是在巴黎一样。”吕西安用貂皮大衣把自己裹的更紧了些,“除了这里的天气可要比巴黎冷的多了。”也难怪战无不胜的拿破仑却在这里着了道,圣彼得堡已经这样寒冷,那么莫斯科的冬天一定更加难熬。
法国人和他们的俄国陪同官员正在甲板上列队等待下船,吕西安举目所及,每个人都把自己所有的勋章和荣衔挂在了身上,吕西安本人也把自己获得的那枚荣誉团勋章挂在了背心的口袋上。共和制的法兰西的官员们,在这方面比起他们在沙皇俄国这个欧洲的专制堡垒当中服务的同行,实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弗卢朗部长今天同样打扮整齐,他的纽扣上系着一根绶带,上面一条条五颜六色的滚边代表了他所获得的各种勋章,而这些勋章此时都挂在他的胸前或是脖子上。这是他几十年纵横政坛所留下的纪念品,就像年老的狮子身上总有些历史悠久的伤疤一样。
“诸位先生女士,”他将肚子往前挺,像是1812年将要跨过俄国边境的拿破仑一般,“我很荣幸来到俄罗斯帝国的都城,今天在这里,让我们一起迈出两国关系的关键一步。”
他说完,就沿着舷梯大步朝岸上走去,而其他的乘客则暂且留在船上。
在码头上,一个戴眼镜的老者脱下头上的礼帽,迎向弗卢朗部长,他笑着握住了部长的手,两个人互相说了些什么,他们嘴里呼出的白气互相落在对方的脸上,而后他们拥抱在了一起,亲吻了对方的脸颊。
“那是我国的外交大臣,尼古拉·吉尔斯阁下,这次访问就是他一手促成的。”阿列克谢向吕西安解释道。
“我知道他。”自从著名的外交家戈尔恰科夫退休以后,乌克兰人吉尔斯就成为了俄国外交部的主人,而他也从他的前任那里学会了现实主义的外交手腕——几个月前他还是公认的亲德派,然而俾斯麦刚刚宣布不会在保加利亚问题上支持俄国,他的态度就立即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开始鼓吹起法俄同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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