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西安环顾四周,列车的车厢里没有一张面孔是他所熟悉的,于是他重新靠在软席的靠背上上,将手里拿着的那本书挡在面前,而他的眼睛却一直从书的上方瞟着坐在对面的阿列克谢。
这趟专列载着所有被沙皇夫妇邀请去度周末的客人们,他们的目的地皇村,距离圣彼得堡大约有二十几公里的距离,这个距离与凡尔赛和巴黎之间的距离类似,而这里的宫殿群落的规模也完全可以和凡尔赛宫媲美。
正如阿列克谢所说的那样,吕西安是法国外交代表团当中唯一一个有幸乘上这列前往皇村的专列的,无论是德·拉罗舍尔伯爵还是阿尔方斯都没有接到这样的邀请——前者还在俄国外交部里和他的谈判对手扯皮;至于后者,沙皇也许可以忍受在公开的晚宴上和犹太放贷者握手,可要让他邀请阿尔方斯来这样的私人场合,恐怕他宁可立即退位。
今天早晨,在他准备乘马车前往火车站以前,阿尔方斯不请自来了,和他一起进入吕西安的房间的,还有足够供十个人吃的丰盛早餐。
“您这下算是深入敌后啦。”他一边用小银匙敲着水煮蛋的蛋壳,一边打趣道。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吕西安轻轻吹着咖啡杯上氤氲的热气,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俄国人又不能拿我怎么样。”
话虽这样说,但舞会上皇太子和莱蒙托娃小姐的表现,还是让他对阿列克谢产生了警觉,这个人平日里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的样子,但如今看来,这只是他为自己选择的伪装而已,就像是沙漠当中的豹子呈现褐色,而雨林里的蟒蛇却有着五彩斑驳的花纹,在这个光怪陆离的社会里,他身披的这一层保护色最能让人放松警惕了。
阿列克谢为什么要请他来皇村?吕西安思衬着,这是否是一个陷阱?如果真的是一个陷阱的话,这个陷阱究竟是阿列克谢本人搭建的,还是其他的俄国人同样知情?可如果是第二种情况的话,他们所要猎取的,应该是比吕西安自己更有价值的猎物才对呀。
“您看起来有些紧张。”阿列克谢不疾不徐地问道,他的一只手轻轻甩着半脱下来的熊皮手套,“是因为您的朋友不在身边的缘故吗?”
“我没什么紧张的,”吕西安将书合上,“不过我的确是有点奇怪,您为什么单独请皇太子邀请了我。”
“没什么原因,”俄国人直视着吕西安的眼睛,“这只是一次周末聚会而已,目的就是为了休闲,我们当然要请自己看得顺眼的人来了。”
“所以我们这周末不会谈政治了?”
“如果您不愿意谈的话,那么就不谈。”
吕西安答不出话了,他重新拿起手里的那本小说,将阿列克谢的目光隔绝在外面——那种似笑非笑的玩味目光每次扫到他身上的时候,他的心跳都会快上几拍。
从圣彼得堡到皇村的这段铁路线,是全俄罗斯帝国设备最完善的铁路。这列为皇室的客人们准备的专列,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跑完了从彼得堡到皇村这段短短的路程,在皇村的火车站,客人们换上了两匹马拉的雪橇,这些雪橇同样装备了弹簧,舒适程度和马车无异,在寒冬的积雪上依旧如履平地。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