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瘦得厉害。
是意料中的事情,人仰躺着,肚上凹出个深坑,肋骨上紧贴着一层皮,形状嶙峋可怖,再加上伤疤云集,叫人瞧了怪难过的。
不知过去多久,只觉得静得很,能听到自己沉稳的心跳、嘘嘘呼吸声。
生怕他冷,清理上药,盖好被子,又急匆匆回灶上拾捡几块烧柴胡。
小侧间原是秦父的住处。
柴火蒸腾起热气来,空气中有股细丝的古怪味道,秦巧便想着天一亮等崔三醒过,挪动到灶屋待着,这一处得好好通风清扫才是。
还得再打些竹子,支起个竹床,门板睡人,不太吉利呢。
下雪了,天还得再冷,地坑也须得挖好。
对了,衣衫!他身上就这一件短褐,小又短,抻直手大半个腰露出来,一盘算,手不听使唤,下意识以手做匝给丈起他上身身量。
等腾挪到肩膀处,视线粘连在他肿胀的脸上。
万般杂乱中,跳出一小微的窃喜。
那窃喜像是线头一般,从小小一股,绕呀绕的,再一低头,成了个团。
秦巧抬手摸摸自己的唇边,连忙轻咳,重新坐正。
额头破血的地方,阮氏给她上过药。
也不知胡老给的这一罐是什么药,抹上凉丝丝的,到这时,竟像是没了知觉,察觉不到痛了。
但愿,他睡着的时候,也不知痛。
再起身,这一回在灶上先吃过,又端了大半碗温粥,一点点喂送他吃过。
所幸事情已成定局,秦巧不再多想。
守了一夜,外头鸡叫第一声的时候,人就醒了,一探手,和自己额头差不多凉,心下大安。
她收拾了地上的木盆碗筷,进到灶屋时,阮氏已经起早,角落里的小鸡子听见人声,唧唧个没完。
“饿了?”
秦巧伸指头往草笼子眼上戳,逗弄一阵,将旁边的鸡食扫了些去,“嫂子,晨饭吃什么?”
阮氏睡了一夜,也终于接受了家里多一张嘴的事实。
不接受,还能如何?
她从一侧的坛子里夹出大筷子的腌菜,剁成丁状,“前些天吊的米条还剩不少,伴着菜凑乎吃吧。”
怎么叫凑乎呢?
秦巧吃得一张脸都恨不得扎进碗里。
润过黑酱和酸醋的熟米条,再拌上一小丁脂白猪肉,腌制好的野菜脆生爽口,绵中带香,吃到碗底再添上一注灶米汤,那滋味要人惬意满足得快哭了。
阮氏最喜看二娘吃饭了。
看她吃,比自己吃几碗都痛快!
“工既不上了,便出门摘些桑叶吧。你领着你哥哥,两人也好有个照应。”
平常这些都是阮氏在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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