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铃铛像是特别好玩一样说:“一头是你的鬼,一头是你的朋友。小哥,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慈悲为怀吗,还大义凛然地谴责我杀人,现在选择交给你了,我看你怎么办!”
解铃说:“其实我这人有选择恐惧症,最不喜欢做选择,偏偏你又给了我这么一道选择题。”
我浑身抖若筛糠,知道解铃要做出行动了,他会怎么办?他会抛弃我吗?
解铃在黑暗中端着刀,还是用两只手的手指夹着。他轻轻叹口气,就在谁也没反应过来的瞬间,他左右手的手指忽然朝两个方向一别,寂静中只听“嘎巴”一声脆响,刀从中间折断!
就在刀断裂的这个时刻,刀刃上的闪光也即时消失,怎么形容呢,就像是这把刀突然“死”了,没有了生命,再无半分活力。
李铃铛哈哈大笑,笑得歇斯底里,拼了命地笑:“解小哥,你完了!”
她把铁条从我的眼睛拿下来,尖叫着朝解铃冲过去:“我要你的魂儿,把你的魂儿给我,给我!”
黑暗中她以极快的度冲到解铃的身前,解铃低着头,两只手轻轻垂下,刀落在地上,“当啷”脆响。
李铃铛冲到了解铃的近前,黑暗中能看到她抓住了解铃的脖子,解铃垂头并没有反抗,任由她抓着。李铃铛推着他,极是粗鲁的把他推向更深的黑暗里。
仓库里响起了莫名的风声,温度快下降,寒到张口就能吐出白雾。风声极是凄厉,不知从哪吹进来,像是无数的孤魂野鬼在嚎叫。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世间无法形容的悲痛之情,像是母亲亲眼看到孩子惨死,情人看到心爱的人为了自己而献身……我情不自禁流下了泪水,全身颤抖,感觉到一种无法形容的共情伤悲。
听着这般鬼哭狼嚎,我想起国道上的车祸,那么多人随着车翻到悬崖底下,有人当场惨死,还有人活着,车上又有多少互相认识的朋友和亲人,他们眼睁睁看着对方死去,而自己也要死了。那一刻,无疑是人间地狱。
这风声不是平白无故来的,很可能就来自李铃铛,她杀了这么多人,又做了魂祭,勾了这么多魂儿在身上,这一刻,好像所有的魂儿都爆了。
黑暗中“砰”一声巨响,李铃铛突然横着飞了出来,重重落在地上,摔得灰尘四起。
就在她飞出的地方,解铃慢慢走出黑暗,他背着手,如雷霆岳峙,上身密密麻麻布满了蛩龙枯枝一般的血管,一张脸更是阴森无比,微微月光照进来,如同变了另外一个人。
解铃一说话,竟然是两个腔调重合在一起,一个是他自己的,一个是沉闷的男中音:“李师傅,我要谢谢你,就在刚才刀断的一瞬间,我从执念中解脱了。”
李铃铛从地上坐起来,眼神中是不可思议,嘴角在流血。
“我觉远生前一直修行白莲教的观想境,临死前已修到了极高深的境界,我感受到了从来没有感知过的东西,那一刻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彻底融入观想的高深境界里再也不回来,或许那里就是净土世界。怎么才能融合呢?我觉得是死去。所以,我选择在观想最深的时候,自杀身亡,抛弃肉身桎梏,进入伟大境界。”解铃口气冷下来:“可没想到的是,我从此成了孤魂野鬼……”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悲壮:“我觉远也堪称一世大德,人间修行数年,做鬼之后才渐渐明白一个道理,要进入净土,仅仅抛弃肉身是不够的,还要放下对红尘人间的执念,这才是最大的桎梏!”
他背着手仰望天窗外的明亮月光,喃喃说:“死了之后我已不是人,可我依然是我,等到什么时候连我都不存在了,就能进入净土。”
李铃铛浑身是血爬起来,周身是幽幽的鬼气,我看的目瞪口呆,眼前此情此景太过妖异,一切都出了正常的认知。
“臭和尚,你莫要装神弄鬼。”李铃铛咬牙切齿。
解铃悲悯地看着她:“李师傅,刀断即是我放下执念,而明心见性,此时我也劝你也放下执念,断了心中之刀。放下执才能脱人世,进入净土佛国。”
“放屁,你厌世要死,别拉着其他人垫背。”李铃铛擦擦嘴角的血:“你以为这就制住我了?做梦吧!”
她猛地抄起地上的铁条,做出一个动作,把我和解铃都震住了。她倒转铁条的尖头,对准了自己的喉咙。
她放声大笑,满嘴都是血沫子:“你们把我逼进绝路,无非就是要我一死。好,我死可以,我要带着小雪这个死丫头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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