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下眼睛,幻想我现在在货轮的甲板上。
我问:“迟潮说过他害怕吗?”
李崇来“嘿呀”一叹:“我倒希望他说过。他这小子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啥都无所谓似的,其实心思重着呢。”
我没有接话,怀里的小猫盘成一团打着呼,在我腿上睡得毫无防备。
我幻想货轮的甲板上扑来一层浪,在黑夜里发出吞噬般的声音。我站在那里,看不见迟潮,但我问他:“迟潮,你害不害怕?”
迟潮大概不会回答我。
他在无数个黑夜里流浪,现在我找到他了,他说我是他流浪的终点。
他会朝我走来,把我抱住。
而现在,我用失明的眼睛看见了他看过的黑夜。
我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李崇来奇怪道:“诶,你笑什么?你别不信。”
我解释道:“没有,我是在笑我自己,又因祸得福了。”
“什么福?”
“没什么,就是,我没出海,就体验了一把海上的夜晚是什么样。”
李崇来哈哈地笑:“你倒是乐观,这心态好,就要这样才对!”
有客人来结账了。
客人走后,我和李崇来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
迟潮回来过一回,他担心我要喝水、要去卫生间,或者肚子饿了,或者其他需求。
后来我戴着耳机玩手机,盲人模式,点哪里读哪里,本来我想用迟潮的声音来自定义的,可惜莫得这项功能。
整点报时七点钟,迟潮下工来解救我了。
“腿麻,动不了。”我把小猫一顿揉,骂它,“吃太多了吧你,大胖子!”
迟潮把小猫赶走,又把工装拿走:“我去放衣服,你想想晚饭吃什么。”
啊,每天的难题。
我慢慢站起来,慢慢扶着墙迈步子,龇牙咧嘴地缓过这通要命的麻劲儿。
门口传来好几人的脚步声,我听得出来有当初给迟潮预定生日蛋糕的小哥们。他们很快就走到我跟前了,说说笑笑地跟我打招呼,问我要不要一起参加他们每个月的团建活动,就大后天。
“你不来迟哥肯定也不来,所以你要来啊好不好?”
“你这话说的,程老板是什么工具人吗?”
我扶着墙跟他们插科打诨,刚要保证“会去的”,就被不知道谁踢了下鞋边,肯定不是故意的,毕竟休息室并不算宽敞,人多难免显得拥挤,但我偏偏恰好麻着呢,顿时强烈的针刺感一溜儿从脚底窜上后腰,痛得我倒吸一口暖气,弯着腰就直不起来了。
场面稍微有点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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