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纨绔欺辱了守在楼底下的丫鬟和小厮,他们碍于自己卑微的身份, 一味地受辱和挨打, 只盼着自家主子能出言为她们讨回公道。
“出门在外是不能主动与人为难, 可也不能任由人欺凌。”薛怀冷不丁开口,幽幽地说完这一句话后便起身往驿站楼下走去。
瑛瑛立时跟上了他的步伐, 一走下木梯便瞧见了不远处躺在地上的诗书和五经,两个小厮皆一脸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可见那几个纨绔下了怎样的死手。
薛怀肃正的脸庞更显愠怒,他先走上前去把诗书和五经从地上扶了起来, 又把自己带来的小厮和丫鬟都聚在了一块儿。
一群委顿又谨小慎微的奴仆里,偏偏立着个鹤立鸡群的俊朗公子,浑身上下的气度清贵又昂然。
李谆为首的纨绔公子哥意识到他们翘首以盼的正主已然现身,便不再似方才那般插科打诨,而是冷笑着走到薛怀跟前,逼问他:“你的马车挡了道,妨碍了我们办差,你说该怎么赔偿才好?”
瑛瑛亦步亦趋地走到了薛怀身后,见驿站一楼其余的客人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掌柜的和店小二们也躲在偏僻的角落里不敢出声。
她便知晓这几个来闹事的纨绔身份不低。
强龙难压地头蛇,薛怀独身一人,连个侍卫也不肯多带,怎么可能是这一群穷凶极恶的纨绔的对手?
瑛瑛为薛怀捏了一把汗,身后的丫鬟和小厮却是一脸期盼地望着挡在他们身前的薛怀,只盼着世子爷能为无辜受辱的他们讨回些公道。
李谆的身量虽比薛怀矮上半个头,可因他身后人多势众的缘故,逼至薛怀跟前时显得气势斐然。
他横眉竖目地瞪向薛怀,丝毫不掩饰自己眸子里的恶意。
若换了寻常百姓,只怕此刻早已吓得瑟瑟发抖。
却见薛怀不动如山,眸光不偏不倚地落在李谆身上,将他的手腕与腿骨打量了一番后,便泠泠一笑道:“五两银子。”
与薛怀轻蔑的嗓音一同落地的是他从腰间荷包里扔出的一锭碎银。
碎银落地后发出了些“哐啷”的清脆声音,砸的李谆愣在了原地,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李谆身后的那些狐朋狗友们目睹着薛怀全然不把李谆放在眼里的行径,荒唐之下便爆发了一阵哄笑之声。
笑声无比刺耳,烧起了李谆心中的熊熊烈火。
“小爷为朝廷做事,你竟敢像施舍乞丐一样施舍小爷五两银子?这儿可不是你的京城,可没有人追捧你的君子之风。”李谆恼火至极,便瞪着薛怀骂道。
话音飘入薛怀的耳畔。
他却倏地敛起了嘴角的笑意,笃定般地对李谆说:“你知晓我的身份,你是故意来惹恼我的。”
薛怀本以为李谆这一批纨绔是瞧他住店时出手阔绰,这才使了法子来敲诈他一番。
他本不把破财消灾的小事放在心上,可李谆显然不够聪慧,被他激了一把便说漏了嘴。
若李谆等人是受人指使才针对为难薛怀,其间的含义实在是引人深思。
被薛怀透着明火的眸子一盯,李谆霎时勃然大怒,不肯正面回答薛怀的话语,只上前一把攥住了薛怀的衣领,作势要以凌厉的拳风让他吃些教训。
李谆是燕州一带有名的武霸王,他父亲是英平王麾下的心腹重臣,他的武艺便是由他父亲亲手所授,傲视燕岭一带,全无招架得住他的对手。
况且薛怀是出了名的文雅儒生,只有些咬文嚼字的本事,只怕一碰到坚硬无比的拳头就要低头求饶。
瑛瑛也留意到了李谆凶蛮的动作,只见他呲牙咧嘴地向薛怀张开了拳头,满是恶意的神色犹如罗刹恶鬼一般。
瑛瑛被吓愣在了原地,下意识地要提醒薛怀躲开他的拳头,却见那越逼越近的拳头已然砸至薛怀的眼前。
躲已是来不及了。
瑛瑛心下担忧无比,可她这副孱弱的身躯哪里能帮得上薛怀的忙,一瞬间只能紧紧阖上自己的杏眸,不敢亲眼目睹薛怀被这群纨绔殴打的景象。
“啊——”
一道凄厉的男声响起,再是身躯落地的闷哼声响。
瑛瑛听出这凄厉的男声并非出自她的夫君,便猛然睁开了眸子,谁成想眼前的一幕却险些让她惊掉了自己的下巴。
方才穷凶极恶地要挥拳殴打薛怀的李谆不知是被谁卸下了双臂,此刻正痛苦不堪地躺在地上喊叫不止。
而本该被残虐殴打的薛怀却依旧笔笔挺挺地立在瑛瑛身上,面如冠玉的脸庞上没有半分青紫的痕迹。
瑛瑛呆愣着手足无措。
另外几个纨绔目睹了李谆的惨状,也瞧见了方才薛怀制住李谆的动作,一时间还疑心是自己看花了眼,因惧怕李谆的威势,他们便一齐朝薛怀扑了过去。
这一回的瑛瑛瞧见了一切的始末。
本该文弱无比的薛怀三两下便踢开了朝他围攻而来的纨绔们,他下手不算凶狠,回回都以手刃击锤着他们的手骨和腿骨。
他的掌风如此凌厉和果决,八只拳头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却被薛怀一一躲过。
胜败已分。
夭折的痛意让这几个纨绔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哪里还顾得上整治为难薛怀,一时间只涕泪横流地哭爹喊娘。
眼瞧着驿站内的斗乱分出了胜者与败者,躲在角落里的掌柜的和店小二也壮着胆子走了出来,瞧见地上躺着的李谆等人,霎时朝薛怀投去了钦佩的目光。
“这群人整日在燕州欺男霸女、为非作歹,今日总算是碰上了硬茬。”那掌柜的轻声与店小二说道。
*
这场单方面的以暴制暴没有伤到薛怀的筋骨,却让他的指节处泛起了些许红痕。
瑛瑛还陷在巨大的震烁之中,总是不敢相信刚才在楼底下以四两拨千斤地掌风打退了纨绔们的人是她的夫君薛怀。
不该如此。
薛怀明明是京城内出了名的温雅君子,和善到不肯苛责身边的丫鬟和小厮,大度到肯将“不怀好意”的她迎娶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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