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男人背影峻挺,因着未加冠,顶髻下半散着发,瞧起来倒颇有一段少年风流,只是那纵马控缰的势头,全不像那平日俊雅和煦的做派。
表象之下,赵姝知道,这人的狠厉狂悖,其实同从前,只怕并未有分毫褪改。
城外野村衰草,她缩在那避风的大氅里,身上回暖了些,*七*七*整*理一颗心越发清明起来。
有些事,一旦清明,便是越想越心惊——如今在秦国,俯仰无人,她所能依凭的,竟独独只有眼前一人。
即便是宿仇,她也只能抓住他这根救命稻草。为今之计,或许只有她听话些恭顺些,叫他出够了从前的气。
只要能全须全尾地活着带戚英回洛邑,这些零碎磨难,她也不惧。
……
弩箭营同来了几位内宫的老宦和御史院的文臣,或是来的急,这些人竟都也是裘衣紧裹着骑马来的。
文臣老宦平日多乘轿,他们上下马不便,这一回亦都携了牵马仆从。
赵姝看到这一幕时,免不得心里一个咯噔。
她从马上下来,缩手立到亲卫后头,蹙眉想到了从前父王的一个习惯。
她父王常年吸食丹药,较常人乏力,出行又爱骑马,是以常使美貌健朗的侍女同行,上下马时,就踏着人凳借力。
虽说父王踏侍女罕见,但出行以人为脚凳的风尚却是北地贵胄由来已久的。在邯郸时,她颇反感这一风尚,随行之人便少有如此的。
她在看那些老宦,嬴无疾跃下马,却在看她。但见她肃容僵立,氅衣已经解了递还,一双手冷得偷偷揉搓,隐约可见到冻裂的疮口不少。
他心神一紧,捏了下指间皮套。念头一转,便又带了两分薄怒——宁愿冻坏手,都不肯低头,那便受着吧。
赵姝却分毫未留意,她只是尽量垂首恭立着,视线里却闪过不安。
果不其然,那几个侍从一一在马前跪了,额头牢牢贴去黄土上,整个人缩跪成一只虾子般,就这么靠在马鞍下方。
待一行人上前见礼毕,便有弩箭营武官来分引他们这些侍从。
那武官并不晓得缘故,只是将方才赵姝的异样纳入眼底,他打量着这奴是个不懂礼法规矩的,原想斥责两句,到底是顾忌着没开口。
……
一直等到戌末时分,嬴无疾才同众人从弩箭营出来。
骏马一匹匹被牵来,一字排开,那些侍从也自然地依次跪地为凳,独独赵姝束手立着。
便是嬴无疾也注意到了她的突兀。
他还在疑惑方才新弩的构造,脑中纷繁,一时只冷眼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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