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假掩饰的,在表露喜爱了。
他说心悦于她。
十七年来,赵姝身居高位又作男装,被贵女舞娘表白的经验倒是不少,除此之外,无人敢来惹她的。
诗篇里读过的‘心悦相思’,她从来不懂。这世间何来许多为一个情字连生死也不顾的人。她只知道要缠着兄长,兄长博古通今医者仁心又常会带她去看新鲜好玩的物事,在她眼里,遍邯郸的儿郎不是纨绔就是残暴,没一个能同赵如晦相比的。
她本是想好了,等自己继位,就将内政民生皆交由兄长来管,一世都不联姻,若是寒毒真的没个解法,待她身故之日,就传位于他。
对着自小缠大的赵如晦,她撒娇撒痴、嬉闹眷恋,却好像,从未有过那等心乱的感觉。
“不舒服么,桂花酿也受不住,往后不许饮了。”误以为她还醉着难受,嬴无疾伸手就要去捧起她的脸查看。
也不知在心虚什么,赵姝总觉着会被他瞧出心思耻笑,立刻翻手回握住他的手,人亦朝他胸前靠了靠,避免视线交错。
“你是真的吃素。”酒意余韵里,她摸到他拇指指甲的凹陷,翻过男人的手挡在二人中间,一板一眼道:“医书载过辟谷食素的事,未必都对。以前邯郸医署有位老医女,不沾荤腥,她有两个指甲,也是崎岖凹凸,比你严重。”
她特意将他的手举到光亮里,侧看时,便果然见的拇指指甲尤似丘陵起伏,还遍布着湖水纹的裂痕,平日不会有人注意,灯下细观,就叫人觉着有种说不出的古怪难受来,恰如灵魂被捆缚扭曲的不甘模样。
“人本是杂食,你这样有多久了?”她拿出与人诊脉问病时的态度,听的头顶传来句“三年多了。”
她心头一跳,这时间点也太凑巧,不会又是同她有关系吧?遂不安追问他因何如此。
头顶没了声息,沉默许久后,嬴无疾还是开口将三年前被郑姬陷害之事说了出来。
也是快有四年了,郑姬那时是昌明宫最风头无两的宠姬,而嬴无疾彼时还只是个在弩箭营安分制械的无爵无名之辈。那时候公子融待嬴无忧真心,凭了他的照拂,日子也还过得去。
他当年亦只有十六岁,若无祖父的赏识,原本怕是连去弩箭营的资格都没有。勤勤恳恳地学兵法制军械,研读列国典籍史册,那时的他,一心只想靠自己的军功,将来将母亲妹妹接出来,安稳平淡过一生。
可谁曾想,就为了衡原君一句“光看相貌,奇贾曼倒是将郑儿都比过了。”郑姬恼怒怀恨,遂趁着秦王西谒祖庙的半月,罗织罪名,将奇贾曼在赵国女闾的事挖了出来,诬告他兄妹二人非是衡原君亲生。
冒作王族子弟,按律当处汤镬之刑。
郑姬从律典里翻出这一条,本意自是要嬴无疾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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