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对天下人的说法,焚天子粮草,只为更快平定赵乱。
若非她亲历此间,怕也是要信。
“是你利用我,将所见军列数目报与周赵,叫匈奴攻九原成了‘事实’。”她不避不求,只是苦着脸目色沉静,“替身既早已备下,如今王舅也被你逼回洛邑了,差不多就该将人接来用了吧。”
预见前路,她目中淌出萧索死志。
他心怀骤转,神色依旧沉郁着,却已然有些后悔,方才不该言辞尖锐。
不想再同她争辩,他带着人起身,抬手运力间,几处系带俱断作数截。
甲胄连着外衫一同委地,他将人一下打横抱起,不过是瞧见她一瞬的慌乱失神,他便再难掩饰,只将人朝胸前拢了拢,温声道:“军务上的事缓些说无妨,兵不厌诈,你要指摘责问都不急,倒会赌气,这一身湿衣捂着,是不要命了么?”
他垂着长长的鸦睫语调沉蔼温存,异族的血统让他的眉眼较寻常男子多了些妖冶绮丽,一旦收了气势,放柔了声调说话时,便会叫人忽略掉他的身型剑术,只觉着气度清正和暖,使人若沐春风。
隔着一层湿透的冰冷内衫,男人胸前炽热体温源源不断地传来,赵姝却只是身躯僵硬,除了被抱起时那一记低呼外,她无意识地死死咬着下唇,神游天外却又浑身紧绷着。
直到足尖小腿浸入温水,冰冷已久的身躯不自觉一抖。托抱着她的有力臂膀停了停,她觉出他是在等她适应。
每下沉数寸,嬴无疾都特意等上片刻,先是放了右手让她膝弯以下沉进水里,再到腰腹浸没,最后才松开另一只手,扶着她靠在桶壁上,热水恰好到她心口处,一半肩头在外。
受寒久了,若是一下子入热泉,对体弱之人或是会损伤心脉。
等她适应的过程里,嬴无疾始终弯着腰,两只靛蓝色的袍袖沾水漫作深色,而他只是甩了下袖子,丝毫不觉麻烦,转身将摆满酒菜的几案拉了过来,将酒菜放到地上,就这么席地靠在浴桶边上,吃喝起来。
他侧身贴着桶边,离着她极近,若是转头时,刚好能看清她的脸,又不至窥见太多春色。
他一日未曾好好进食,又是终于解决了悬了数月的两个心腹大患,险路通达了,他亦有些乏累,便只想叫她陪着说些话,也好安安心心地吃一顿饱饭。
“你信姬樵不信我,才有所谓利用。”诸事暂毕,外头军卒哄闹声渐沸,他亦提过一只壶,略把玩摩挲了半圈,便仰头饮了一口,“罢了,也是人之常情。如今邯郸城那位王后被卸了一臂,残存的私兵不足五千,更是失了齐国的庇佑,你王舅姬樵本欲袭我,总算也是圆了过去,给双方都留足了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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