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在冷声逼问,但皇帝心中已有怀疑对象,他怀疑姜烟雨是否是永寿宫那位的细作,他与姜烟雨“巧遇”至今,是否都是永寿宫一手安排,而若如此,曾向他讨要姜烟雨的萧珏,在此事里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皇帝心中寒意森森,见少女被他扼得脸色苍白时,双颊却蕴起病态疯狂的潮红,嗓音愤恨,“没有人派我来,我是为我自己要杀你!”
他与她相识至今不知说了多少句话,却或许只有此刻这句,才是她对他唯一的真心话。皇帝心头冷嘲不已时,忽想起她曾是前燕宫人,因启宫中有不少前燕宫人、她在前燕宫中时也只是个小小的花房宫女,皇帝从前未把她这身份放在心上,而今想起他与她初遇是因乐声,而前燕昭文太子精通音律,皇帝心头如被雪刃猝然划亮。
“将埙找出来”,皇帝厉声吩咐下,周守恩忙从姜烟雨的那堆物事里寻出了一只紫砂陶埙,奉与圣上。
形制虽古朴无奇,但细看做工极其精美,绝不是燕宫里一小小花房宫女所能拥有的。皇帝再看那埙身的飞鸾纹样,唇际冷笑愈浓,燕昭文太子,姓慕名言,雅字景鸾。
难怪西苑花房那夜,她宁可抗命也不肯叫他瞧见这埙,难怪后来她不肯再为他吹埙,一切原来都是因这缘故,可他却还以为她是因与他一起心中欢喜,而不愿再作悲声。
其实是欢喜的,她当然真心欢喜,欢喜有机会接近他、刺杀他,欢喜他这启朝皇帝竟如此愚蠢,一步步亲手容一刺客成为他枕边人。那时她在西苑花房无机会杀他,自是人如孤魂一般,迷茫困苦,埙声也死气沉沉,可到他身边后,她每日里都在计划如何杀他,遂不再迷茫孤苦,心中燃起了复仇的希望,人也因此有了生机,他却还以为那是她的情意,他竟信她那句“仰慕圣上”,信她说要“至死相随”,一直信到他差点死在她的手上。
皇帝心中冷笑连连,不知是在笑她演得好戏,还是在笑自己的可悲与愚蠢。他扼着她的脖颈,将她仰面按倒在榻上,倾身向她,嗓音幽沉得骇人,“为你自己?还是为那死去的昭文太子?”
慕烟咬牙不语,只见皇帝眸底幽冷的笑意如薄冰碎裂开来,一字字如冰凌剐刺向她的心,“慕言那个一无是处、软弱无能的废物,也值得你这般处心积虑,看来你也同他一样愚不可及。”
慕烟无法忍受皇兄被人侮辱,何况正侮辱皇兄的还是害死皇兄的人。她知自己今夜已是必死无疑,将死之际也无所顾虑,就将这些时日皇帝加诸与她的屈辱和恐惧,全抛掷在对皇帝的杀兄之恨中,张口骂道:“你这个杀兄夺位的卑鄙小人,有何资格评判燕太子!燕太子是天下第一的正人君子,而你阴险无耻、下流好色,连他一根头发都比不上!他是云端上的明月,你呢,你是地里的烂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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