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换点点头,把衣服放在置物架上,并未立刻离开,靠在门边。
喻遐迟疑一秒,还是直接扯下了毛巾。
他倒不在乎姜换面前赤身裸体,他们都做过更亲密的事了。但他嫌自己身体不好看,又经历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电话,无法直视姜换的眼睛,对方一直没要走的意思,他想让姜换别盯着,对上目光,欲言又止地别过了头。
姜换的眼神很直白,不带任何狎昵与渴求,有种空荡荡的诚恳。好像在他面前做什么、说什么、想什么,都能被纵容。
喻遐不知道别人,他被姜换沉默地望着时会情不自禁想到许多片段。差点被遗忘的,被搁置的,很久都不会想起的,十八年前握过一只蝉,父亲那次事故时的火焰……
姜换的眼神是一条线,将这些琐碎串了起来。
热水澡里强行整理却越搅越乱的情绪终于随着他穿上衣服归于平稳,白t恤遮盖住,让喻遐得以暂且无视那些乱麻。
衣服稍大,喻遐拽了一把衣角,姜换又给他倒了一杯茶。
茶叶是今年临水镇的新茶,姜换给他倒的用冷水放冰箱萃了一夜,少了那股涩,苦味反而更重,压在舌根冲向眼眶,都开始酸酸涨涨地疼。
喻遐毫无防备喝了一大口,五官差点皱成一团。
姜换给他换成清水,递给他时右手揉了揉喻遐的头发,好像是安慰。
坐在床边,捧着拿杯水喝掉,总算冲淡苦味,他看姜换拉开窗帘,外间下了一夜的雨,清晨时分,远处山脉仍有朦胧雾气萦绕,如烟一般。
“你今天做什么?”
他望着姜换的背影,故作轻松地找一个安全话题。
姜换答非所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喻遐发出个无辜的鼻音。
姜换提醒道:“电话。”
他条件反射地低下头,想要握紧手机,只抓住陌生的衣角。喻遐手指用力搓了搓,还保持着开朗的腔调:“没什么,家里问我哪天回去。”
“认识以来还没见你那么生气过。”姜换像开了句玩笑,可神情始终认真又专注,他很少主动,眼睫闪了闪才继续道,“……如果有什么难处,可以跟我提。”
喻遐一下听笑了。
荒谬,滑稽,还有些苦涩和悲哀,两种极端矛盾的情感融为一体,活生生把他最大的一道疤撤开,鲜血淋漓地晒在了漫天阳光下。
窗外的雨没有要缓和的预兆,依旧瓢泼,屋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喻遐眨了眨眼,轻声问:“怎么?”
姜换:“我是说经济上的——”
“跟你提。”喻遐重复,笑容骤然收作一条线,“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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