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朱允熥开口,沐英便已抢先躬身作揖,沉声开口:“臣西平侯沐英,参见监国皇太孙殿下,见过诸世子。”
在沐英的身后,随他从云南入京的侯府子弟,以及借此时机回京的云南道部分述职考功的将领,紧随其后纷纷躬身作揖。
朱允熥此前还在打量着沐英。
脸上两颊生须,眼窝深邃,行止之间自有一份镇边大将的威风。
沐英的披风下,是一套布满战痕的铁甲,一道道深口子,无不在表明这是位历经战阵疆场的将军。而这位征战疆场的将军此刻还站在所有人的面前,那他的敌人则必已经纷纷饮血惨死战阵中。
沐英的声音亦是洪亮不已。
刚刚开口,朱允熥便是目光一闪,赶忙上前伸出双手,一把便重重的托住了躬身的沐英,脸上堆满了笑容:“西平侯言重,您是长辈,往后在晚辈面前,西平侯自不必如此多礼。”
朱允熥在打量沐英,沐英同样也在观察着眼前这位即将成为自己女婿的国朝皇太孙。
很年轻。
很有力。
胸背厚实,腰身扎紧,双目烁烁有神。
原本只是听闻这位即将成为女婿的皇太孙,亦是跟随开国公走了一遭交趾道,与陈朝作战,勇可夺城。当时闻听这份军报的时候,沐英心中还是半信半疑的,多半是觉得那大概是开国公常升这位太孙舅为其增色的结果。
现今当真人站在自己面前,甚至个子都高过自己半个头,沐英心中便确信了那些军报上的记录。
“好啊!老臣便却之不恭,厚脸了。”
沐英脸上露出由衷欣慰的笑容,这让跟在他身边的沐晟和沐昂两子微微一愣,自家父亲坐镇云南以来,可是鲜少有这般笑容的。
然而沐英心中是真的老大满意。
一早他从来没有想过,将自家的女儿嫁进皇室。而后面,自己最是宠爱的小女,却真的因为自己厚着脸皮的请求,和太子的嫡子结姻。
那时候沐英心中是欢喜的,自己和陛下之间的感情,国朝无人能比,而太子跟着与自己一并长大,亲如兄弟。自己的女儿能嫁给太子的嫡子,是何等荣幸的事情。
皇家待自己不薄,沐家也必当誓死效忠。
这也是为何,沐英能接受让自己女儿入宫做那太孙侧妃。
只不过,大抵为人父者,都希望儿女能够日后圆满。便是沐英自己也不为过,在和皇室的姻亲定下之后,心中难免会期待太孙是个好儿郎。
如今看来,一切都是满意的。
至少,是比太子要更加的英武,上可戎马征战,这便是太子短缺的东西。
朱允熥则是自来熟的挽住沐英的手臂,边走边说道:“前两日宫中就接到了杭州府那边急递回京的奏章,言称英伯停靠钱塘江码头。昨日,松江府亦有急递入京,宫中可谓是欢喜一片。”
沐英张目望了一眼龙湾码头,感慨着摇摇头:“臣不过是微末之身,何以让宫廷如此重视。”
朱允熥摇摇头,余光里只见沐家的两个小子,竟然在边上对着自己阴嗖嗖的飙着眼神,微微一笑,拉着沐英道:“英伯当受此般,今日一早皇爷爷便遣了人到我这边,要我带着宗室的兄弟们,还有礼部的臣工前来迎接英伯回京。此刻,想来皇爷爷已经是在宫中翘首以盼英伯回宫。”
他用词很是细腻,无处不以沐英乃是属于这座应天城为要点。
沐英亦是感受到了这份感情,抱起双手对着应天城敬拜了两下,满目动容:“回来了!若非要为大明效力,护我国朝疆土无虞,文英情理甘愿俯首圣前,愿以侍候陛下一生尽孝。”
沐英言语之间感情真挚,让人不免赞佩其忠孝之心。
朱允熥则是目光微动,在老爷子的一众义子之中,可以说沐英是最受瞩目,也是最信任和器重的一位。
这些年,随着宗室亲王能的成年,坐镇地方,九边藩王渐渐成型,当年追随老爷子的一众义子们,或者早已战死,又或病死,余下的大多只能是坐镇一方,或为一道军马,或是一卫指挥,很明显已经不如当初那边重用。
而独独是沐英不同于其他人。
在岐阳武靖王李文忠薨逝之后,沐英便是老爷子现存义子之中爵位最高者,更是手中军权最盛者。
凡云南道军政刑名之事,一律皆知晓西平侯府,便可窥见一斑。
朱允熥长吟一声,满面笑容:“皇爷爷此刻正待英伯回宫,此番英伯回来,便不必再走了,日后还有很长的日子,英伯可以在爷爷身边作伴,以全往日未尽之事。”
沐英却是目光幽幽一叹:“待明日,臣沐浴焚香更衣之后,还想去孝陵一趟。”
这是要去祭奠皇考孝慈皇后。
朱允熥神色收敛:“届时,侄儿陪英伯同往。”
沐英回首看向朱允熥,脸上带着一抹珍重,伸出手拍拍他挽着自己手臂的手背。
在一旁,礼部的官员们已经对西平侯一行人全了礼仪,正欲要引着众人从码头上离开。
朱尚炳拉着朱高炽还有一众堂兄弟,混到了沐晟、沐昂两兄弟身边。
朱尚炳脸上带着一抹自傲,对着两人挑眉道:“听说你们两人在云南很能打?”
他是觉得自己去了一趟交趾道,在那大罗城头亦是骁勇灭国,军武之上不必同龄人差。
沐昂哼哼斜眼哼哼了两声,因为这些人皆是宗室子嗣,便未曾开口。
沐晟倒是笑了笑,摇摇头:“臣与昂弟算不得勇武,西平侯府吾兄沐春最是悍勇。云南诸军之中,亦有无数小将,可阵前力倒巨象。”
说完之后,沐晟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朱尚炳。
似乎是在说,朱尚炳这幅身骨,大概是见到云南那边土人们驾驭的巨象,就得被吓倒。
很显然,朱尚炳也看出了对方的眼神。
不满的冷哼着:“熥哥儿的太孙府北边就是小校场,回头兄弟们比试比试?”
“炳世子乃是秦藩之子,千金之躯,臣等不敢。”
朱尚炳摆手摇头道:“皇爷爷昨天才说了,我等父辈与英伯乃手足兄弟,我等自然也与沐家兄弟们亲如兄弟。兄弟之间,当不分君臣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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