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庸县需要很多山中百姓去干活的消息,传入大山里的时候,那些明知朝廷有意要彻底革除土司制度的土司老爷们,便开始派出心腹之人,前往大庸县。
并且,这些人也开始照葫芦画瓢的,开始在领地里随手一指,便要治下的百姓们出工干活。
大概是因为朝廷开出的价码实在太高,又或者是这些土司老爷们觉得不必如此大方。
他们给治下的土人、苗人开出的工钱,也就只有一天两顿饭。
就是这样,都被这些土司老爷们认为,自己这是在行大善。
起初。
那些消息闭塞的山中土人、苗人,也同样觉得土司老爷们真的是在行大善了。
可是当越来越多认识的人,从大庸县那边走进西南十万大山深处,告诉了他们真相之后。
人心便开始发生了变化。
开始是少数几个人,被那些从大庸县进山的人带走。
随后,越来越多的人在亲眼看到真金白银后,自发的跟随着那些人离开这世居的西南十万大山。
于是觉得自己已经在行大善,很是吃亏的土司老爷们,便开始了更多的预防措施和手段。
他们开出了一日三顿饭的代价,接着又在山中要紧的路上驻扎人手阻拦土人、苗人离开。
并且这些土司老爷们,更是默契的派出了更多的心腹,随着那些进山拉人头的百姓离开大山,前往大庸县。
位于大庸县西南方,距离不过二百里,却要在山中走上五六日才能到达的永顺军民宣慰司治所永顺县城。
在城外汇入澧水水系的无名河道两侧,如同大庸县城外的澧水河一样,河道两岸满是百姓。
宣慰司的官员们并不理解,为什么朝廷要在无风无浪,数百年都不太可能有水患的澧水河修筑河堤,但为了防止宣慰司境内的百姓去往大庸县,为朝廷所用。
宣慰司高层,纷纷采取了同样的办法,征召辖下土人、苗人,参与修筑河堤。
他们并不知道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但他们很清楚为何要学着朝廷在大庸县的做法。
所为的就是要和朝廷争夺人丁。
在城池东南方的山岗上,建有望亭。
永顺军民宣慰司的土司老爷们,并不住在城中,而是在东边二十里地的土司城。在这县城里,不过是宣慰司同知指派的属官,驻扎在城中管理政务。
这样的做法,纯粹是属于土司们的习惯。
而同样的,永顺军民宣慰司的历史,一直可以追溯到六百年前的唐朝天授年间。天授二年,唐朝以当时辰州的大乡、三亭两县,设置溪州。
自此,开启了永顺宣慰司的历史政治地位。
再历经五代十国,宋元两朝。
到了大明,洪武二年朝廷以永顺军民宣慰司取代原本的永顺军民安抚司,传承自前唐时期的彭氏家族中人,彭添保为永顺军民宣慰司同知。
永顺军民宣慰使司,在朝廷的政治序列里面,已经属于土司制度中,由朝廷任命的最高官职,乃从三品的官阶。
下设六个长官司,共辖三州六洞,分别为施溶州、南渭州、上溪州,麦着黄洞、腊惹洞、驴迟洞、施溶溪洞、白岩洞、田家洞。
永顺宣慰司,更是从前唐开始,便由土人彭氏家族执掌,历经历朝历代,经久不衰。
不论是哪一姓坐了中原江山,永顺却似乎永远都是彭氏家族的。
连带着,永顺宣慰司西南边的保靖州宣慰司,也同样是彭氏家族分出去的分支世袭执掌。
可以说,在西南十万大山里的土司势力范围,彭氏家族独占湖广道境内土司势力大半的力量。
山上望亭。
以永顺宣慰使司同知彭添保为首的一众土司官员,遥望山下正在被无数土人修筑的河道。
彭添保是在洪武三年,承袭来自兄长的土官职务。
如今的彭添保不单单是永顺军民宣慰使司的同知,还是湖广道都指挥使司的指挥佥事。
前者,属于永顺宣慰司最高主官。后者,则让他拥有执掌永顺宣慰司一应土司兵马的权力。
彭添保就是永顺宣慰司的土皇帝,或者说是湖广道境内所有土司领的共同土皇帝。
只是往日里坐享土皇帝权威的彭添保,近来却十分烦躁。
朝廷这几年大力推行新政,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朝廷对盘亘在西南数百年的土司制度,也定然早已心生不满。
这一次朝廷更是借口要经略高原和西北,派出了以皇太孙朱允熥为首的五万京军,驻扎在永顺东北方二百里外的大庸县。
其目的,早已不言而喻。
朝廷想要革除土司制度的心思,也亦如昔年司马昭之心,早已是路人皆知。
若是放在三十年前,大明刚刚立国的时候,朝廷有这样的念头,彭添保定然会集结兵马,紧紧的跟随着前元,在这西南十万大山里和明军纠缠。
可是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十年。
大明牢牢的占据着中原的地盘,对西南一地,年年打压。
除非自己丢掉现在的权柄,带着人躲进大山深处。
不然,彭添保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办法。
“要不我们反了吧!”
“朝廷就算有再多的兵马,难道还能在我们的地盘上找到我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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