拧着眉头,朱祁钰没有开口评论他二人的主张,而是张口对一旁的陈懋问道。
“宁阳侯,你曾镇守边境多年,对瓦剌知之甚深,边防之策,想必陈侯能有不同看法?”
老侯爷在旁边早听不下去了!
他回来的头一件事情,就是把土木之变后所有的军报翻了一遍,自然能够察觉到,也先的所图甚大。
从判断方向上来说,他和于谦是一样的。
慈不掌兵!
也先派遣游骑骚扰,固然让守将的日子十分难过,但是因此而打乱自己的边防布置,才是不智之事。
这些小关隘,瓦剌并不是真的需要。
关内的关隘太多太密,打下来一个,要不了多久孙安的增援大军赶到,立刻就会收回来。
除了那几个紧要的隘口,其他的瓦剌打下来没有意义。
所以他们不断骚扰,打下来一个就烧杀掳掠,然后退走,就是在逼迫大明分兵驻守。
但是这个时候分兵,无异于拆东墙补西墙。
老侯爷敢打赌,只要大明前脚分兵,后脚也先的主力部队,立马就会扑上来。
到时候回防不及,单一隘口的兵力难以抵抗也先的主力强攻,紫荆,居庸等几个紧要之地被攻下,才是真正的祸患。
说到底,还是土木之役带来的后果,要是没有土木之役,大明还有二十余万大军可供调动,哪会遇到这种困境。
头前一个啥也不懂的郭晟,已经够让老侯爷憋闷了。
这个赵荣看着有点用,实际上还是个草包!
陈懋黑着脸,起身行了一礼,道。
“陛下,分兵之事断不可行,但是边将无力守城,必将人心动荡,亦不是长久之计,此刻我大军需要的,不单单是增兵驻守,更重要的,是一场大胜!”
“故而以老臣之见,孙安所率三万大军,不必分兵,大可选骁勇之将,率五千偏师,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突袭瓦剌部落,掠其牛羊,灭其部,杀其民,亦可提振军心,还可让瓦剌军心不稳,措手不及!”
“同时,为安稳各守将之心,我各隘口可坚壁清野,放弃部分不重要的隘口,每两到三处隘口合并守备,如此兵力短缺可解,贼虏以掳掠为主,若遇空城,只能悻悻而归,若也先趁此机会大军出动,则可命孙安所率大军迅速增援。”
老侯爷说的杀气腾腾,让殿内群臣都一阵无语。
应当说,在此战之前,瓦剌和大明的关系,都还是不错的。
虽然不断有小规模的摩擦出现,但是作为正式向大明称臣纳贡的蒙古部落,整体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反倒是瓦剌自己的内部之间,因为水源,草场等原因,常常大打出手。
出于这个原因,瓦剌有不少小部族,都不断地在向大明内迁。
对于这些小部族来说,内迁的好处有很多。
首先,大明边境附近,有不少地方水草丰美,对于游牧而居的他们来说,是很好的草场。
其次,虽然大明一直没有开放互市,但是依然有不少商人铤而走险,愿意越过边境交易,只不过要横跨数百里的边境,大明官军又会不定期的巡逻,所以他们往往不会太深入。
将部族搬迁到边境附近,暗中交易也方便的多。
除此之外,每逢秋冬时节,或是部族在相互交战当中失利,资源短缺的情况下,这些部族也会组织起族内的青壮,偷偷越过边境,到大明的村镇当中劫掠。
出于大明和瓦剌尚处于和平期,这种小规模的劫掠,双方都是默认不管的。
当然,这个不管是双向的,即大明不会因为被劫掠而去找瓦剌理论,但是如果在劫掠是遇到了巡逻的官军,被当场打杀,或者是被当地百姓组织的民兵当场打死,瓦剌也自己认栽。
长久下来,大明的边境线上,其实有不少的瓦剌小部族在繁衍生息。
老侯爷的意思很简单,他们劫大明的,大明就劫他们的,不仅要劫,而且要连他们部族都直接灭掉,狠狠的给瓦剌一个教训。
当然,这种做法,和圣人理念是违背的,所以立刻就有大臣站出来反对。
“陈侯此言差矣,我大明礼仪之邦,岂能与虏贼行径一般无二?”
说话的是内阁大臣陈循,他出身翰林院,对于这种事情十分敏感,
面对陈循的质问,陈老侯爷倒是淡定的很,道。
“这话你不妨跟边境常年被劫掠的百姓去说,这个法子并非本侯所创,官军早已有之。”
“何况我大明如今也瓦剌是敌对状态,两军交战,自然是什么法子有用,就用什么法子,礼法大义用不到战场上!”
这话倒是不假,大明到如今还没有完全褪去骁勇之气。
边关的百姓民壮,受了劫掠之后,只要抓到活口,就会逼问出该部族的所在之地,趁夜摸过去,同样打砸烧掠一番。
不只是百姓,很多边将也常常带着手下的官军脱掉军服去干这种事。
只不过最多是掠些东西,没有摆到明面上,也没有老侯爷说的这么狠罢了。
然而这头按下,另一头又浮起。
左都御史陈镒上前道。
“陈侯所言,固然有几分道理,我各隘口若合并守备,则原本的防御网络必然出现漏洞。”
“何况如今局势殆危,我大明并不占优势,哪怕最终要开战,但只要能晚一日开战,我等准备便能充裕一分。”
“贸然行此险事,劫掠部族,若激怒也先,一则有损我礼仪之邦气度,二则,若也先因此而即刻举兵,对我大明亦非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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