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或许是因为拉不的这件事上。
见此状况,朱仪沉吟片刻,便也就顺着朱祁镇的话头往下说。
“陛下,区区一个舒良,并不算什么,他纵然是东厂提督,司礼监秉笔,可到底也不过是皇家奴婢而已,说句不中听的,若不是有皇上护着,此辈人物,太上皇可随时打杀了,也不会引起丝毫风波。”
“但是,太上皇请想,就是这样一个内宦,在上次宣府已然冒犯过太上皇的情况下,仍旧敢堂而皇之的到了南宫外,佯装出闯宫的样子,却又不真的闯宫,他究竟意欲何为呢?”
这……
朱祁镇微微一愣,这个问题,他的确没有往深了想。
别看他刚刚对孟俊骂的狠,但是实际上,从他对舒良的了解来看,此人并不好相与。
除了胆大包天之外,此人的另外一个特点,就是下手稳准狠。
如果说,他此次过来,不是为了闯宫,那么,又会是为了什么呢?
朱祁镇的政治判断力,应该说还是足够的,联想起朱仪进殿之后说的话,他再看不出来朱仪是什么意思,他之前的皇帝就白当了。
沉吟片刻,朱祁镇的脸色变了变,道。
“你是说,他是在试探朝廷上下的态度?”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朱祁镇总算是明白了,朱仪刚刚说的,所谓舒良是在等一个‘可以阻拦他的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他带着五百番子,浩浩荡荡的朝南宫进发,一副来势汹汹的样子,以至于连孟俊都被他吓住了,以为他真的要带人闯宫。
这种情况下,换了往常时候,早就有大臣去找皇帝,让皇帝出面阻止此事,约束家奴了。
但是这一次,显然没有。
朝廷上下,都静悄悄的在观望着……
这绝不单单是因为,舒良此次是‘奉旨’来抓人的。
真的想要把人带走,有很多的法子。
最简单的,皇帝完全可以绕过朱祁镇,直接给孟俊下旨,让他按照名册,将一应人等送到锦衣卫。
虽然这样越过太上皇,会让外臣觉得,皇帝无视太上皇的存在,但是,也总比如今这样强行闯宫,闹得不可收拾要好的多。
孟俊毕竟是禁军统领,虽然说负责护卫南宫,听太上皇之命,但是别忘了,禁军是上直卫,羽林后卫之所以听命于太上皇,本质上还是因为,当初皇帝下了旨意,让羽林后卫听命于太上皇。
从优先级上来说,显然是皇帝的圣旨要更有法理性,只要有明诏下来,孟俊是断然不敢公然抗旨的。
再想想自己回京以来,对自己这个弟弟的了解,说一句老谋深算,毫不为过。
所以,他遣怀恩和舒良过来,绝不是因为,他想不到最好的办法,而是另有所图。
这也就能够解释,舒良为何在外头耽搁了那么久。
他的目的,就是拖延时间,看看朝野内外的反应。
其实,在怀恩将阮浪的尸体带过来的时候,朱祁镇就明白,这件事情难以善了。
干预政务,冒犯重臣,这样的罪名不算轻,但是,也不至于被当场打死。
何况,他毕竟是南宫的人,按理来说,就算是要处置,也该送回到朱祁镇这里,让他来处置。
这是最基本的体面!
这份体面,不是给阮浪的,而是给朱祁镇这个太上皇的。
所以,就算是皇帝想当场处置,底下的大臣们也会求情。
可,没人求情!
这就说明,私纵孛都出逃这件事,的确是触及到了群臣的底线。
他们想要借阮浪这条命,来让朱祁镇收敛一些。
而这些,或许恰恰,就是他那个弟弟想要的。
从回到京城的时候起,朱祁镇就打消了所有‘兄弟情深’的幻想,他这个弟弟,不知为何,从登上皇位,就似是变了一个人。
在他面前的时候,朱祁镇感觉自己好像不是他的骨肉兄弟,而是一个无亲无故的陌生人一般。
这样的变化让朱祁镇想不明白,到了最后,他也只能将其归为,皇位的力量太大,以至于,能够从内到外的改变一个人的心性。
但是,他很明白,如果有机会的话,这个弟弟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打击他如今仅剩不多的地位和权威。
这也是朱祁镇退居南宫之后,一直惶惶不安,到处暗中拉拢势力的原因之一。
如今,虽然他们看着仍旧表面和睦,但是实际上,暗中的交锋早就已经开始了。
朱祁镇如今之所以还能够安稳的呆在南宫,一是因为礼法所限,他毕竟是大兄皇帝,二是因为他顾全大局,顺利的完成了帝位传承。
于情于理,如今的这个皇帝,都得对他以礼相待。
但是,这种情况必然不会持久。
这一次,很明显就是一次试探!
舒良在南宫外的所作所为,就是在替皇帝试探,群臣到底能容忍,皇帝对太上皇的打压到何种地步。
是堵门要人,还是强闯宫门,又或者是,冲撞太上皇也可以?
反正,不过是一个奴婢而已,就算是做的过火了,到时候也可说是他自作主张,罚上一罚,实在是糊弄不过去了,丢出来顶罪,也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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