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小公爷今日相助,若是没有小公爷,太上皇盛怒之下,孟某只怕真的要带着禁军,跟那舒良打上一场了。”
“但如此一来,皇上必然借机发难,兄弟的这个禁军统领来的不易,这份情,兄弟承了,日后小公爷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兄弟必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见此状况,朱仪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但是面上却不动神色,回礼道。
“世兄这是说的什么话,想当年,孟家也是勋贵中响当当的人物,孟世伯还在时,你我两家也曾好好往来,只不过后来朝廷事忙,便疏远了些,可到底都是同气连枝,何必如此生分?”
说起来,孟家其实也是燕王府的老班底,资历上是极深的。
孟俊的祖父孟善,原为燕山中卫千户,跟随太宗皇帝靖难,屡立战功,固守城池,凭借数千人马,力拒建文皇帝派来的十倍之军,为靖难大军争取了时间。
太宗皇帝登基之后,封保定侯,成为仅次于几大公府的显赫世家。
只不过,这位孟老爷子虽然骁勇善战,但是,生出了个不争气的儿子,在他死之后,嫡长子孟瑛,也就是孟俊的父亲袭爵,而其他的儿子,也被送到了军中打拼。
其中有一个,羡慕这位老爷子的功劳,想要效仿,于是,密谋拥立赵王朱高燧为太子,事发之后,连累了整个孟家被夺爵下狱。
要不是念在孟老爷子浴血沙场的功劳,孟家能不能保住还是两说,但即便最后没有太过严惩。
可到底,孟家的爵位被削,世袭铁券被销毁,孟瑛被发配戍边,直到宣德年间,先皇念及孟家的功劳,才放还内地,给了个永清左卫指挥使的差事做。
但是,孟家早已经从钟鸣鼎食的侯爵之家,变成了一个戴罪立功的普通武将之家。
因此,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孟俊和朱仪的处境是相似的,都是想要竭尽全力,重复门楣。
但是,孟俊心里清楚,无论是骑射功夫,还是心性智谋,他都不算是上上之选,唯一有点优势的,就是当过太上皇的勋卫,足够忠心。
所以,孟俊才说,他这个南宫统领来的不易。
至少,自从他当上了这个南宫统领之后,之前许多已经不再来往的勋贵之家,便又想起了‘旧交情’。
从和这个角度来说,其实孟俊在宫门口的犹豫,不是没有道理的。
拱了拱手,孟俊道。
“既然如此,那兄弟我就不客气了,以后若是登你成国公府的门,还望小公爷,莫要嫌弃。”
“岂会如此?”
朱仪回了一礼,亦是笑道。
“孟兄放心,成国公府敞开大门,随时欢迎孟兄大驾光临!”
于是,短短的时间内,二人便成了至交好友一般,并肩朝宫外走去。
宫门口,舒良站在外头,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胡濙聊着。
结果,没聊两句,他就发现,这位老大人,开始打瞌睡。
得,四下望了望,舒良立刻发现了不少暗中的目光,看来,这位大宗伯,还是珍惜羽翼。
这种大庭广众之下,不愿和他这个内宦,有什么太深的交情。
也罢,舒公公也没想着,谁人都能对他笑脸相迎,更何况,是胡濙这等身份的人,肯跟他结交,是他的福分,不肯,那也无妨。
双手交叠在身前,舒公公眯着眼睛微微笑着,也不再说话,静静的等着事情的最终结果。
不多时,朱仪从里头走了出来,先是对着胡濙拱了拱手,随即,转过身,对着舒良道。
“舒公公,太上皇有旨,已命孟指挥使前去将一应人等缉拿,要不了多久,就会将人送出来,交给舒公公。”
“不知,这样的结果,公公可满意?”
说这番话时,朱仪的口气平静,但是,话语当中,隐隐却带着一丝挑衅。
见此状况,舒良的眼神微眯,脸上的笑容愈发浓厚,不过,却莫名的让人感到一阵发寒。
只见这位东厂提督太监一脸的皮笑肉不笑,道。
“小公爷果然是太上皇的心腹之臣,竟能劝太上皇改变主意,咱家佩服!”
说着话,舒公公深深的看了一眼朱仪,似乎要将他此刻的样子牢牢的记住,随即,他扫了一眼四周那些暗处窥伺的目光,开口道。
“有小公爷这句话,那咱家也算是完成了陛下的旨意,既然如此,就劳烦小公爷告诉孟指挥使,请他辛苦一趟,把人送到诏狱。”
“咱家和卢指挥使,在北镇抚司……恭候大驾!”
这番话初听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仔细一品,便能发觉其中的蹊跷之处。
这次舒良要带走的人,都是南宫的侍奉之人,有谁能让他用上‘恭候大驾’几个字呢?
如此一想,这番话的背后流露出的威胁之意,简直溢于言表。
以至于,这番话说完之后,一直仿佛半梦半醒的胡老大人,骤然便双目一睁,眸光锐利,直直望向一旁的舒良。
然而,后者却显然并不在意,假笑着拱了拱手,扬长而去。
一场风波,就此消弭。
回程的马车上,朱仪对着胡濙拱了拱手,道。
“今日之事,多谢岳丈相助,否则的话,只怕我还未能进到南宫的门里,那舒公公便已然动手了。”
事实上,直到如今,每每见着自己这位岳父,朱仪还是会有一种,被看穿了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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