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颙炔冷冷的吐出四个字,但是,他留在原处的动作,却明显透露了他心里的想法。
于是,朱瞻墡继续开口,道。
“当初王叔来信,问了两件事,一件是天子到底对伊藩是何态度,为何要召王叔父子进京,另一件是如何保伊藩安宁。”
“可对?”
朱颙炔皱着眉头,不知道朱瞻墡葫芦里卖什么药,只是冷冷的盯着他,并没有说话。
紧接着,朱瞻墡便反问道。
“虽然于谦的反应,的确让小侄没有想到,但是王叔请想,如今,天子对伊藩的态度,是否已然分明?”
“又或者,王叔是觉得,没有城外的那件事,天子便会对王叔父子二人假以辞色?”
这番言论,显然并不是如今正在盛怒中的朱颙炔能够接受的,他冷哼一声,带着嘲讽的口气,道。
“态度分明?”
“如今本王成了京师上下的笑话,马上,等消息传出去,就会成为各地宗亲的笑话。”
“至于陛下,连见都懒得见我父子二人,便将我等禁足在这十王府。”
“这般态度,倒的确是分明之极,不必猜疑啊!”
“那不然呢?”
面对气势汹汹的伊王,朱瞻墡也是丝毫没有势弱,直截了当的反问道。
“闹出了这样的事,被天子数道圣旨急召进京,难道说,王叔还指望着天子能和颜悦色,以礼相待吗?”
“东城的那座王府,虽然现在停工了,但是它为何而建,王叔心里不清楚吗?”
“若非是提早便得知了这样的消息,王叔何必要给我来信?”
这一道道的反问,气势倒比伊王要更胜几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伊王坑了他呢!
但是很多时候,谈判就是这样,双方各有忌惮,气势上需要有强有弱,一张一弛。
如今被禁足府中,襄王几乎是伊王为数不多能够见到的熟悉京师状况的人,所以,为了更多的了解京师当中的状况,伊王必须要谈下去。
至于襄王,他自然也有自己的目的,所以,在确定伊王不会立刻拂袖而去后,他的气势,也不可能完全被伊王压制。
果不其然,面对如此毫不心虚的朱瞻墡,朱颙炔的怒火,反而渐渐平息下来,冷着一张脸,道。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你要告诉本王,你蹿腾我父子二人在城外和于谦对峙,是为我父子二人好不成?”
“为何不是呢?”
看到朱颙炔的反应,朱瞻墡的心中,也暗暗松了口气。
虽然说,经过刚刚的交锋,他已经明白,朱颙炔不会轻易离去。
但是,他毕竟和这位伊王交往不多,仅凭从伊藩传来的消息来看,朱颙炔也是养尊处优,不可一世之辈。
万一他要是真的就此离去,再想要找到这样的机会谈话,可就不容易了……
不过,面上朱瞻墡仍旧稳得住,淡淡的反问了一句,不待朱颙炔回答,他便继续道。
“王叔息怒,小侄方才已经说了,并没有想到,王叔会和于谦在城外发生那么剧烈的冲突。”
“当初,小侄之所以给王叔出这样的主意,其实所想无非两点。”
“其一,于谦是整饬军屯的主持者,也是天子最信重的大臣,他既然离京,自然是得了天子的耳提面命,所以,从他对待王叔的态度上,很容易便可窥得,天子在对待伊藩上的真实态度如何。”
“其二,前番岷王叔和代王‘高风亮节’,将自家的诸多私田献出,可谓成宗室表率,如此状况之下,伊藩出了这样的事,如今早已站在风口浪尖上,这不是王叔想躲就能躲的掉的,所以,无论如何,王叔必须要和于谦见上一面,安抚也好,威压也罢,总归,想要解决伊藩之事,绕不过他。”
“只不过,这于谦的确是不好对付,软硬不吃,早年间在地方为官时,便以不畏权势著称,这一点,小侄早在信中提醒了王叔,但是看来,王叔并没有放在心上……”
最后的这两句话,朱瞻墡好整以暇的望着朱颙炔,眉目冷峻。
这一下,倒是让朱颙炔有些心虚。
因为襄王并没有说假话,当初在信中,襄王的确建议他谨慎对待于谦,只不过,朱颙炔在伊藩嚣张惯了,这一点,看他的行事作风就知道,人的习惯,一时之间,是很难转变过来的。
所以哪怕是对于于谦这样的朝廷重臣,朱颙炔下意识选择的,也是以势强压,而不是纡尊降贵的好好商谈。
当然,这还是朱颙炔不够了解于谦,如果他足够了解于谦的话,就会知道,不管是哪一种方法,在于少保面前,都没有用……
于是,朱颙炔的气势渐渐弱了下来,但是,对襄王的埋怨,却没有消失,冷哼一声,他开口道。
“这么说,本王倒是要感谢你的提醒了?”
想起自己在城外的时候,于谦的那副嘴脸,朱颙炔就气不打一处来,恨恨的道。
“于谦这个混账东西,竟然敢如此折辱本王,他日若有机会,本王定要好好报这折辱之仇!”
听到这句话,朱瞻墡的目光中,不由闪过一丝笑意。
他一再强调,自己没有料到伊王和于谦会在城外发生这么大的冲突,但是实际上,又怎么可能真的没有料到呢?
在信中,他的确是提醒了伊王,但是,也就是提了两句,以防现在这种状况,用来堵伊王的嘴的。
何况,就算是他连篇累牍的警告伊王,可以他的性格,又怎么可能将一个朝廷大臣放在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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