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他们真正担心的。
于是,底下一众大臣期待的看着王文,希望这位天官大人能再劝两句,但是可惜的是,王老大人本来就是在其他几个重臣的眼神压力下,被迫站出来的。
眼下,他劝也劝了,天子也给面子说了这么多,他又不是于谦那个犟驴,傻兮兮的就知道跟天子顶嘴,自然是不再继续上前,而是默默地拱手道。
“陛下圣明。”
随后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不再开口。
仅此状况,底下的一众大臣一阵无奈,心中的忧虑又多了几层。
要知道,在此之前,天子的种种举动,就很难让人不怀疑,他老人家有想要开战的想法。
如今对杨杰的安排,更是体现了这一点。
但是,问题就在于,现如今他们能用的手段,基本上都已经用尽了。
上回就有不少大臣劝谏,抬出了于谦,总算是把天子拦了下来,但是,从这些日子,天子让兵部和户部准备军械粮草的举动来看,也仅仅只是表面上熄了心思而已。
到了现在,于少保亲自出面上奏,反而被降旨警告,王文作为百官之首,试图劝谏,但是,也无功而返。
再接下来,如果真的想要阻止天子,那么,就只能死谏或者扣阙了……
可是,就算不提这么做的巨大风险,现如今,也没有合适的机会。
看天子现在的意思,明显就是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老人家虽然暗中做着诸多准备,但是明面上却并不表态。
既然没有表态,那么,就算是他们想要进行大规模的进谏,也无从着力。
如若放任局势发展,尤其是杨杰出面去了宣府,一旦导致双方有严重的摩擦,那不打也要打了……
这中间的关节并不难想明白,当时,最重要的是,天子对于自己的心思,似乎并没有什么要掩饰的意思,只要稍稍对近些时间发生的各种事情有政治嗅觉的人,怎么也能察觉到一些,更不要提殿中这些在朝堂上沉浮多年的大臣了。
但是,明白归明白,一时之间,他们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难不成,真的要冒这个险?
一众大臣愁眉苦脸的站在原地,苦苦思索着。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让人意想不到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
“陛下,臣有本奏。”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说话之人,竟然是中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张輗!
这位张同知的身份,大家都是清楚的,虽然说文不成武不就的,前半生就是个妥妥的纨绔子弟。
如果单纯从官职的角度来说,张輗在一众武臣当中,只能算是中层。
但是没奈何人家出身好,运气又好,随着张辅,张軏接连去世,新任的英国公张懋年纪又小,英国公府的大权,自然也就落入了他的手里。
作为老牌公府,英国公府在军中的人脉和影响力,自然是不容小觑的。
借着英国公府的势力,张輗在朝中,不能算是举足轻重,但是,至少也算是一号人物。
甚至于,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一点是,从当初太上皇南归,到后来的太子出阁备府,这背后,都有英国公府的影子,至于始作俑者,既然张輗是英国公府如今做主的人,自然也就归到了他的身上。
所以说,张輗本身的官职虽然不高,但是影响力却不小,但是,也正因为他的官职不高,再加上为了不当出头鸟,张輗在朝堂上,一般情况下都很少自己出面。
就算很多事情,大家都清楚和英国公府脱不了干系,但是,明面上,张輗却实实在在的,就是作壁上观,有限的几次发言,也不过是敲敲边鼓而已。
真正做主力在朝堂上出面的,要么是宁阳侯陈懋,要么是宁远侯任礼,当然,最近这段时间,成国公朱仪也出了不少风头。
可是这一回,这位张二爷竟然没有假手于人,而是亲自出面了,他到底要做什么?
难不成,是要鼓动天子出兵?
一众大臣不由皱起了眉头,要知道,从勋贵的角度来说,只要打仗,那么,他们必然会受到重用。
所以,打从张輗一站出来,不少大臣的目光当中,便带上了警惕和敌视。
然而,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张輗来到殿中之后,却并没有对边境之事提起只字片语,反倒是不紧不慢的从袖子里拿出一份奏本,递了上去。
随着内侍将奏本递到御案上,张輗亦随之开口道。
“启奏陛下,五军都督府掌军旅之事,为天下都司,卫所首领之衙门,亦为国之要害,然则,近年以来,军府之中弊病丛生,不少武臣贪渎庸弱,跋扈无状,欺压迫害官军,欺上瞒下,胡作非为,实为国之大患。”
“陛下自登基以来,英睿明鉴,先改京营,再固边军,以莫大之胆魄,清查天下军屯,实为武臣官军之幸也。”
“然则,军府为首领衙门,若不能革除弊病,则终为治标不治本之策也,臣受陛下信重,转调军府以来,已察得数名军府官员不法之行径,今具本上奏,请陛下命有司详加察查,以正朝堂风纪。”
这番话声音落下,朝堂之上,顿时掀起一阵低低的议论。
文臣这边,惊讶于这位张二爷,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要整顿军府,而且,听这意思,好像是已经有目标了,这是个什么操作?
至于武臣这边,同样是一阵骚动,甚至于,比文臣这边的动静还大。
要知道,刚刚张輗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从他的口气当中就可以听出,他上呈给天子的那份奏疏当中,一定有所谓的‘不法行径’。
一时之间,不少平素作风不端的武臣,都不由有些心虚。
当然,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也同样在疑惑,这位张二爷,到底在发什么疯?
但是,紧接着下一刻,他们就明白了。
因为,就在张輗话音落下之后不久,紧随其后,成国公朱仪便上前奏道。
“陛下,军府积弊由来已久,如张同知所说,军府掌军旅之事,若不能运转得力,则无论京营,边军,乃至各地卫所官军,皆受其害,如今边境动荡不安,军府如此,何以应对边境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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