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想了?许久,扭头看顾媖:“没?错,是?个同陛下生得很像的儿子,眼睛乌黑乌黑的,而不是?像我的女儿,你、你到底是?谁?”
顾媖面色还是?冰冷,端了?药来,回答顾婉的只有喝药两字。
顾婉骇然看着黑沉沉的药,混乱的脑中翻滚着,想明白了?些许,推开顾媖探过?的手,往殿外快步。
顾婉身子弱,脚下虚浮无?力,不过?几?步又?叫顾媖强扶住带回。
“鱼儿!方姑姑!”顾婉虚弱地唤人,脑中又?现出长孙明的面容,嘴中喃喃,“我要?告诉陛下,是?你换了?我的孩子,是?你害我,是?你害明儿和我。”
顾婉恍然想起?长孙明在天牢,眼泪不住地砸下,嘴里喃喃唤着明儿。
“明儿、明儿……”
“明儿怎会?是?女孩子……”
她嘴里喃喃,恍恍惚惚间浮现出不真切的画面,年轻女人抱着婴孩出现,婴孩不哭不闹,生得一对琥珀色琉璃眸,肌肤如?同白雪般。
顾媖拉住顾婉,眸底闪过?一丝异色,她顿了?半瞬,端起?药碗。
*
阴冷昏暗的牢房中不过?一颗豆大点的火珠,不足以照亮一方,牢房外渐有轻缓的脚步声,随着一盏昏黄的灯慢慢照亮一方天地,来人将手中的灯搁放在木架,打起?罩着大半张脸的兜帽。
长明背抵在冰冷的铁壁,并没?有去看来人。
早在顾媖来前,看守的狱卒就悄声退了?,顾媖冷漠的脸在昏黄的灯火映射下显得有些瘆人。
顾媖抬起?眼扫过?去,长明墨发凌乱高束,单薄的囚服紧紧贴在身上,长而浓密的羽睫遮住浅琥珀色的眸,白雪般的肌肤越发病态地白。
牢中自然不会?好过?,长明虽没?被?用刑,却叫禁军统领诸赢封了?穴,全身十四大穴被?以金针封住,比天牢二十六种酷刑还要?痛苦煎熬,这也便?只差废了?她一生武功,一旁矮脏的木桌上放着两碟小菜与一碗清粥,牢中吃食并非能?入口之物,这两日送来的吃食都是?些变了?味的东西。
牢中很是?安静,长明这一处也不过?她一人。
“陛下隆恩,念在宛贵妃的份上,饶了?我的性命。”顾媖好似在解释她为何还能?这样来见长明。
长明没?有回答。
“你不该救我。”要?杀她的并不是?长明,长明是?救下她的人。
她定定看着隐在半明半暗牢房中的长明,长明早已知晓自己并非为长孙无?境的血脉,只不过?,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她并不知道,可以肯定的是?长明应当没?有料想到自己竟会?是?玉凝儿之女。
长明垂着的羽睫轻颤了?一下:“就算没?有你,也必然会?有另一个人。”
是?极为虚弱无?力的声音,顾媖以往不曾听到过?。
长明还是?不看顾媖,她难道稀罕做长孙明?
答案必然是?不,她从不稀罕做长孙明,便?让她选,她又?当如?何,只作?顾长明,这一辈子只在小青山?
脑中浮出不该浮现的身影。
长明低垂着眼看着自己不甚有气力的指。
没?有什么好不好,坏不坏,顾长明也好,长孙明也罢,玉凝儿之女又?能?如?何。
这些很坏的事也并非全然是?坏的。
当长孙明时,她过?得很糟,但让她选,她似乎又?无?法舍弃掉这糟糕的三年。
如?果没?有这三年,她应该会?更为难受。
这三年……
顾长明的十七年,长孙明的三年,于她来说?,都有所值得。
痛也好,欢喜也好。
顾媖看着半隐在黑暗中令人惊心动魄的美人,她比谁都清楚,这一张脸意味着什么,顾婉现在所得的一切,只不过?是?因同这张脸有三分的相似。
这张不容有半分折损的脸,是?长明的保命符,亦是?长明的催命咒。
长明浅琥珀色的眼瞳在灯火下闪现琉璃般的宝石光泽:“我娘、”
她一顿,又?垂了?眼,改口问:“贵妃如?何了??”
顾媖侧身:“陛下让人瞒了?贵妃,贵妃并不知此事,你知道贵妃身体不好,受不得刺激。”
长明好似松了?口气,淡声:“如?果贵妃问起?我,就说?我去南境了?。”
只要?有顾媖和长孙无?境在,顾婉必然不会?太注意到顾长明慢慢在她的生活中消失,给顾婉时间,顾婉可以忘记一切,顾婉要?记住人和事总是?极为不容易。
“我自会?照顾好贵妃。”顾媖的声音始终没?有感?情与起?伏。
长明嗯一声,又?道:“姨母。”
顾媖从小到大都不喜欢她,她一直都知道。
“顾夫人。”
她换了?称谓。
顾媖眸色极不明显地变了?一变。
“从此以后,你于我的养育之恩,便?无?了?,我与你两清了?。”
顾媖慢慢转过?身,提起?灯默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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