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的牺牲盟誓大典如期举行,李然立于最前,甚至在周天子之前,只因他是要履行大宗伯的职责,主持这次大典。
第一个仪式,便是“栽书”,书之于策,同辞数本。
周天子和其他诸侯,以及代君前来的公卿们,都是代表着自己的国家,会留下誓词的副本。因为这誓词是李然头一天晚上完成的,众人一早便都过目,大家也都没有异议。
第二个仪式,则是“凿地为坎”,士兵们出现开始挖坑,待到深度达到要求之后,便是第三个仪式,宰杀一些牲畜,扔入坑内。
接着第四个仪式,乃是“执牛耳”,周王匄是名义上的天下共主,执牛耳义不容辞,接下来则是晋侯午和赵鞅,其他诸侯和公卿依次上前,将周王匄和晋侯午以及赵鞅取出的牛血,分发下去。
第五个仪式,便是“歃血”为盟,领到牛血的诸侯和公卿,将牛血涂抹在嘴唇之上,以示心诚。
第六个仪式是李然主持,昭大神,祝号,也就是把祝诅之辞致于神,以咒诅违背盟誓之人。其实就是借用神鬼之命,约束大家。
这些事情都办完之后,李然拿着盟书,进行宣读:
“天地昭昭,日月煌煌,水舟相济,以民为要!”
“芃芃棫朴,薪之槱之。济济辟王,左右趣之。济济辟王,左右奉璋。奉璋峨峨,髦士攸宜,淠彼泾舟,烝徒楫之。周王于迈,六师及之。”
“凡同盟者,既盟之后,言归于好!壹明天子之禁!任何人不得违反!天下纷争久矣,百姓流离失所,不知几何,今天子仁德,召晋、宋、鲁、郑、卫、陈、蔡、曹各位国君至成周,并有楚国、吴国公卿代国君前来朝聘,尊王室,同享天下太平!”
“同盟者不得违反今日之誓言,天地可鉴,神明为见,若有违反,天地不容,神明可憎,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
这是第七个仪式,乃是“读书”,便是宣读盟书,而盟书中,先是肯定此次盟誓的天时,再加固天子的权威,让诸侯们簇拥在天子左右,若有战事,必跟随之!
李然大声朗读了三遍,这才算是完事,接着是第八个“加书”!
正所谓“薶血加书”,将牺牲的血液,涂抹在盟书之上,表示此盟书生效,在场的任何人都不得违反!
第九个仪式,则是“坎用牲埋书”,将盟书和所有牺牲都埋在一起,表示对盟约的认定于尊重。
最后一步,则是个诸侯国结果盟书的副本,恭恭敬敬的迎回本国,特意建造一个盟楼,将盟书副本放在盟楼之内,以视作对于此次盟誓的重视。
盟誓的十大仪式,在李然的主持下,有条不絮,无一遗漏,可谓是出尽了风头。
赵鞅虽然几乎一言不发,但是站位仅次于周王匄和晋侯午,而且其他诸侯们,也都默认了这一点,对此也并无异议。
晋国赵氏,以公卿的身份,让晋国霸业复现。李然见状,也是颇感到欣慰,赵鞅此人虽然不是一国之君,但是在他的身上,也确是有着一股子的王者之气!
待歃血礼毕,只听周王匄是在台上朗声道:
“诸位辛苦,孤已备下了享礼,还请诸位入座!”
随着李然击掌三声,一众宫侍都纷纷是端着食案上台。
筹备筵席之上,烤肉美酒是应有尽有,众人也皆是十分尽兴。诸侯纷纷上前恭喜周王匄和赵鞅,当然也有恭喜李然的。
李然的“素王”之名已是广为流传。李然虽然不在乎这些虚名,但是能在纷争的春秋,立下如此名望,也不免有些得意。
他见证了太多的起起落落,如今虽然依旧是有不如意的地方,但如今能够促成天下治平,这其中的艰难,也只有李然自己心里最是清楚这其中的不易。
赵鞅也是意气风发,对身边的李然说道:
“宗伯大人!如此盛世,是否如你所愿?”
李然浅笑道:
“能得将军如此,实是天下人之幸!但还望将军日后能够不退初心,夕惕若厉!唯有如此,当得始终啊!”
赵鞅闻言,是颇为认真的点了点头:
“先生所言甚是,鞅自当铭记于心!绝不敢忘却半分!”
第八百六十五章 谓我何求?
其实要说起来,赵鞅并非是李然所辅佐的人中条件和环境最好的。
无论是李然被迫辅佐的楚灵王,还是之后主动来投的王子朝,在找到李然的时候,都可谓是大有可为!
但他们却最终都走向了毁灭。
至于鲁昭公,则是李然自认为最为令人惋惜的一个。
而像子产、叔孙豹和孔丘等人,在李然的努力下,虽然也都可谓是小有所成。但奈何其一方面身为卿臣,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而且就其所在的邦国,其影响力实在太过于微弱,无法辐射到整个天下的大势。
直到李然是看到了赵鞅这颗冉冉升起的巨星。李然这才算是跳出了这一时代思维的禁锢。以卿族的身份而兴复晋国,进而再震慑群宵,天下也再一次是复归于安宁。
享礼的筵席之上,所有人都是兴高采烈的在那饮酒赋诗。
唯独李然,在一番酒兴之下,却是顿感惆怅,不禁起身吟道: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此诗出自【诗经】。
其意是黍子茂又繁,高粱刚发苗。走上旧地脚步缓,心神不定愁难消。理解我的人说我是心中忧愁。不理解我的人问我把什么寻求。悠远在上的苍天神灵啊,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此诗颇有问天之意,他这是索问苍天,为何要狠心带走他的祭乐?如今他功成名就,心里的极大满足之下,却又不免是徒生了些许的失落之感。
毕竟,对于他而言,最重要的人却早已不在自己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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