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父说完,拿着烟杆出去了。
院子里,孟阳站在那里搓着手来回走动,见孟父出来,连忙迎上去,担忧的朝房里看了一眼,“爹,我娘怎么样了?”
孟父朝后面努了努嘴,“走,陪爹陪几杯去。”
这日子太压抑了。
“欸。”孟阳点头。
他就怕爹娘什么都压在心里,就担心他们憋坏了身子。
虽然喝酒伤身,但发泄一下总是好的。
父子二人放心不下屋里还在伤心的娘俩,便去了自家厨房,找了两坛酒,翻了一下,没有下酒了花生米了,“孟阳,你烧火,我炸点花生米。待会咱们爷俩把到院子里去喝。”
孟阳点头,坐在灶膛前,烧火。
孟父找出花生米,无从下手,茫然的看着碟子里的花生米。他向来只负责吃,厨房里的事情,很少涉及,除了偶尔帮王氏剁剁肉沫之类的。
灶膛里的火亮堂堂的,孟阳抬头看向孟父,道:“爹,火已经烧起了,你可以开始了。”
“哦。”孟父点点头。
孟阳见他只点头,不动手,便问:“爹,你是不是不会?要不,咱们也别整花生米了,咱们只光喝酒得了。”
他也不会,不然,他就动手了。
孟父摇摇头,心想有些不服气,不就炸点花生米吗?有什么难的。他回想了一下,便往锅里倒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花生米也倒了进去。
孟阳把火烧得太大了,不一会儿,花生米就在油里炸得啪啪作响,父子俩看着这动静,有些不知所措。
“爹,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应该就是这样的声音吧。”
“哦。”
父子二人紧盯着锅里的花生米,瞧着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是一直在响,油也在滚。他们不知,刚放油进去时,锅里有水。
啪的一声落下,孟阳捂紧了脸,跳得老远。
“怎么……怎么了?”孟父上前,紧张的看着他。
“被油溅了一下。”
真痛!
可孟阳连痛呼一声都不敢。
孟父蹙紧了眉头,长叹了一口气,道:“咱们这些大老爷们真是没用,连炸个花生米都不会。”孟父蹲下身子,从腰间取出旱烟杆,把里面的烟灰敲了出来,重新塞上烟丝。
“爹,我来。”孟阳走过去,替他点烟。
孟父看着他,深深的吁了一口气,“孟阳,你是老大,也是爹娘最省心的一个。因为你打小就懂事,省心,所以爹娘也没在你身上花太多心思,你不会觉得爹娘偏心吧?”
闻言,孟阳连忙摇头,“爹,你这是哪里的话?儿子怎么会那么想呢?爹娘不会偏心,这点儿子心里明白。现在二弟离家,三妹不知下落,儿子却不能帮上一点忙,儿子心里难过。”
孟阳不是孟冬,他没有那么冲动。
他知道爹娘身边不能没有一个人在身边陪着,作为长子,他打小就让自己担当得多一点。不管是田地里的事,还是平日里的吃穿用度,他都替爹娘着想。
孟父欣慰的拍拍他的肩膀,狠狠的抽了几口烟,用力的点点头。
孟阳闻着厨房里的香味,起身看向锅里的花生米,上前走到灶边把油里的花生米捞了起来,试吃了一个,一脸惊喜的看着孟父,道:“爹,成了,这花生米炸熟了。”
他连忙一点一点的,全部捞起来。
孟父走过去,看着颜色略深的花生米,捻了一粒试吃了一下,“味道还行,就是好像有些过火了。”不过,想到父子二人第一次炸生花米,他们也满足了。
“你娘炸的花生米里都撒了盐,我们也撒一点。”
孟父凭着记忆里的味道,往碟子加了盐,拿了筷子来拌匀。又夹了一粒,一边吃一边点头,“不错!走吧,咱们回去。”
“好!”
孟父端着两碟花生米,孟阳提着两坛酒,父子二人回到院子里。
屋里子还断断续续的传来王氏抽泣声,孟父听了,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把碟子放在石桌上,“坐吧。”
孟阳听着屋里的哭声,也是皱紧了眉头,一脸的担忧。
“来,喝。”孟父开了酒,直接就提着酒坛喝。
孟阳瞧着,吓了一大跳,连忙伸手去抢孟父手中的酒坛,“爹,你别喝太猛了,我去取酒杯过来。”
“不用,就这样喝。”
孟父拉住了他,指了指他面前的酒坛,“喝!”说完,仰头咕咕噜噜又是几大口酒。
孟阳第一次见他喝得这么猛,不由的发愣,转念想到家里最近发生的事情,他也就能理解了。“爹,喝!”
院子里,父子二人喝着酒,屋子里,王氏还捧着那绣了一半的金凤凰哭泣,秦美华陪着她默默垂泪,许久,才劝她,“娘,别哭了。咱们一起再绣一件吧。我爹说的也有道理,咱们不能把老人留下的话全都当真。这些年来,夏儿什么难都熬过来了,这次,她也一定能吉人自有天相的。”
王氏吸了吸鼻子,眼睛红肿如核桃。
“嗯,你说的有道理,夏儿一定不会有事的。”
秦美华微微笑了一下,拿下她手中的喜服,重新找了大红绸布,穿了金线给她,“娘,你来绣凤凰,我来绣双囍暗纹。”
“好!”
……
玉田江边,青杏碰到了背着包袱的孟冬,惊讶的问道:“二公子,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要去东玉找三妹。”孟冬一脸坚毅的望向对岸。
青杏听了,并不赞同,“二少爷,你不能去。夫人是在八贤王手上,你去了也没有用,八贤王身边高手如云。”
“你看不起我?”
“不是!我只是在陈述事实。”青杏也朝对岸望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想去,可是夫人不让我去。二公子,夫人不会希望你去的,如果你实在是想做点什么,不如去找慕公子吧?他那里正需要人手。”
“慕云墨?他也在这里?”孟冬微眯起双眼,心里在想青杏的话。
青杏点头,“慕公子在军营里为王爷办事,最近,八贤王一定会有所行动。”
“沈望呢?”
“王爷带着人去对岸了,我就是在这里等他。”青杏暗算了时间,望向天边的鱼肚白,心想,也该是时候回来了,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
江上的雾气很浓,看不清对岸的情况。
孟冬望了过去,指着从雾中露出帆的大船,问道:“那会是他们吗?”
青杏定眼看去,点头,“是!也不知王爷有没有接夫人回来?”
孟冬听着,也忍不住的激动了起来。
等到大船靠岸,两人立刻冲上去,“夫人,夫人……”
“三妹,三妹……”
船舱里并没有孟夏和沈望的身影,青杏从船舱里跑出来,看着安顺,问道:“安顺大哥,王爷和夫人呢?”
“八贤王带着夫人上京了,王爷他办完事就追上去了。”安顺看着他俩,道:“王爷交待过,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慕公子。青杏姑娘,你手中有夫人留下的信,咱们一起去找慕公子吧。”
青杏愣愣的站着,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她本以为,这一次一定能见到孟夏了,可却听到人已被带去临安城。
整个人瞬间就不好了。
这局面一再变化,会不会有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发生?
“我也要去临安城。”这个时侯,青杏也淡定不下来了。
安顺伸手,紧紧的锢住了青杏的手腕,眸光严厉的道:“青杏姑娘,请以大局为重。现在咱们毁了八贤王矿山和兵工场,还有漕帮和盐帮,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手中有平谷城的边防哨关图,如果咱们一个个都冲动行事,那拿什么来跟他对决?”
青杏愣着不动,柳眉紧皱。
孟冬也愣住了,边关图都让八贤王得到了,那他是不是随时都有可能派兵打到平谷城来?
“安顺,我和你去找慕云墨。”孟冬扭头看着青杏,道:“青杏,三妹不是没有计划的人,咱们就按她说的办。走!咱们去找慕云墨。”
青杏迷茫的看着孟冬,轻问:“二公子不担心夫人了?”
“担心!我的担心绝对不亚于你,可是,我更知这个时候要以大局为重。而我也愿意相信沈望可以保护三妹,有他在,我相信三妹不会有事。”
孟冬的眸底溢出一抹坚定。
“对!二公子说的没有错,青杏姑娘,你要知道,王爷最在乎的人就是夫人,他一定不会让夫人有事的。”安顺压制自己内心的担忧,出声安抚青杏。
“好!我们去找慕公子。”
平谷城,大晋军营。
“慕公子。”安顺带着青杏和孟冬来到主将帐营,又朝慕云墨旁边的李庆行礼,“李将军。”
“安顺,你们干得不错,我们在这里都能听到爆炸声。”慕云墨朝他们身后看去,空空的,他心里已有了猜测,“叡安去找孟夏了?”
安顺拱手,应道:“王爷去临安城找夫人了。”
“临安城?”慕云墨蹙眉,“不是说孟夏被关在秦家村的孟家老宅吗?”
“八贤王带着夫人回临安城了,听说是因为沈靳的伤势过重,他要去临安城取北雪莲为他疗伤。”
北雪莲?
慕云墨点点心,明白了孟夏的想法。
哪里有北雪莲,哪里就会有她,她是不会空手回来的。
“青杏,你把第三封信给我,我看看孟夏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慕云墨伸手。
青杏从怀里取出信,递了过去。
李庆,青杏,安庆,孟冬几个围着慕云墨,目光紧紧的盯他手中的信。众人一起看了信中的内容,不禁面面相觑。
孟夏竟让他们引千发于一动。
信里详细的写了八贤王的各个重要点,有暗哨情报点,有钱庄,有粮仓,只除了兵器库没有,其他的全有了。她希望派人出去,六天后,同时行动,无需全部捣毁,只需把八贤王的军心打乱即可。
“李将军,拿地图来。”
脑海里浮现出六天后,八贤王脸上的精彩表情,慕云墨不禁有些激动,连忙让李庆把东玉朝的地图取来。按照顾孟夏信中的地点,一一标出。
李庆也是激动不已,却有些担心,生怕被东玉皇帝知道这是大晋的手笔,然后借题发挥,出兵攻打大晋。
“慕公子,这事是不是还需三思?”
“李将军,此话怎讲?”慕云墨撂笔,抬头看向李庆。
李庆一脸严肃的道:“这事毕竟关系着两个国家,如若东玉皇帝借题发挥,那……”
“李将军,请放心!”慕云墨笑了笑,道:“这事就算揪根到底也是江湖纷争,更何况,八贤王不会跳出来承认那些受损的都是他的产业。他只有打掉的牙往肚子里吞。”
慕云墨说着,又看向青杏,“青杏,这事交由你们无影门去办。你立刻去召聚那八百人,我晚点过去安排。”
青杏拱手,应道:“是,慕公子,青杏还有一事相求,这次出任务能否派青杏去临安城?”
“不行!”慕云墨摇头,“平谷城不能没有你,重建的重任在你身上。”
慕云墨当然知道她的想法,就是因为知道,他才不同意她去临安城。
孟夏不会想让青杏去的。
“可是,现在夫人她正在……”
“青杏,你的任务是孟夏安排的,你该清楚的。”慕云墨抬手,打断了她。
“是,青杏知道了。”青杏转身离开,出了军营,玄武牵着马在军营门口等她,“青杏姑娘,这里。”
青杏走过去,看着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猜的。”玄武露出一口皓齿。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他一直跟着她。
青杏牵过马,利落的上了马,“走吧!咱们一起去土地庙。”他们的人就在土地庙附近。
“好!”
驾——
青杏突然用力夹了下马腹,马儿如箭般飞了出去,玄武连忙追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很快玄武就追上她,两人并肩而行。
青杏扭头看了他一眼,“玄武,咱们比赛,看谁先到土地庙那里。”
“好!赌注是什么?”玄武问道。
青杏想了一下,道:“赌注就是无条件的为对方做一件事。”
“好!”玄武听了,立刻应道。
两人相视一眼,然后同时用力一夹马腹,两匹马同时长嘶一声,同时向前冲去。
风在耳边吹过,呼呼作响,很次,吹痛了脸颊,可青杏却犹如未觉,驾着马全力赶往土地庙。她并不在乎比赛的结果,也并不真的就像比赛,只是想要专心做一件事情,摒除心里浓浓的担忧,还有那种只能等的无助感。
驾——
后面,玄武追了上来,“青杏姑娘,我在前面等你。”说着,他咧嘴一笑,用力往马儿身上抽了一下,他的马儿立刻冲出好远,将青杏抛在身后。
青杏也不甘示弱,急急的追上去。
土地庙前,玄武跳出马背,看着随即而到的青杏,笑道:“青杏姑娘,逞让了。”
青杏也不禁露出笑容,“你的骑术比我高,我可没有逞让。”
尽情的比了一场赛,她心里竟轻松了不少,那种无助感似乎也被风吹散了不少。玄武看着她的笑容,微微一怔,目光落在了她被冷风吹红的鼻尖,黑眸闪过亮光,“冷吗?”
一声温柔的问侯,让两人都为之一怔。
青杏回过神来,摇摇头,往土地庙走去,“不冷。”
玄武看着她,眸光闪闪,抬步急跟了上去。
青杏吹了几声口哨,就有人跳出来,“青杏姑娘。”
“把人召集起来。”
“是。”
那人匆匆离开,青杏环看了破烂的土地庙一眼,信步出去了。
她不喜欢在里面。
玄武走到她身边,问道:“青杏姑娘,你召聚兄弟们是有任务要出吗?”
“嗯。”孟夏点点头,不去看他,“等一下慕公子会过来安排。”
玄武轻‘嗯’了一声,便什么都不问了。
两人沉默的站着,气氛渐渐有些怪异,他们都清楚的感觉到了,可又不知该怎么会打破这个僵局?玄武时尔的挠挠脑袋,时尔搓着手看向青杏,然后又匆匆敛回目光。
眼角余光瞥见他一脸无措,又夹带着苦恼的样子,青杏心里暗叹了一口气,心里暗暗在想,那些人怎么还不来?人多了,这里的气氛也不用这么压抑了。
她抬头望着蔚蓝的天空,突然想起孟夏曾说过的话,“乌云只能掩住太阳一时之光芒,待太阳从云中出来,那光芒将更加耀眼。”
心里没有由来的一阵酸涩,眼睛也跟着一酸,眼泪就流了下来。
夫人,你说,仰头看天眼泪就不会流下来,可我现在怎么还是会哭呢?
阳光从云中探出头来,青杏骤然闭上眼睛,眼角的泪水如水晶般晶莹散着璀璨的光芒,玄武瞧着,皱眉,心痛,伸手过去替她拭泪。
当手碰到嫩滑的肌肤时,他们两人明显发僵住了。青杏睁开眼,惊讶的看向他,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竟忘了说话,忘了抽手。
咳咳……
身后传来轻咳声,两人如惊弓之鸟般弹开。
不约而同的别开脸。
慕云墨跳出马车,眸中含笑,看了他们俩一眼,却什么也没有说。他没有进土庙,而是绕到了一旁的大石头边,把图纸铺在上面。
“人呢?”
“已经让人去召聚了,马上就会来。”青杏回过神来,连忙朝慕云墨走去。
慕云墨点点头,头也不抬的道:“安顺,玄武,你们也过来。”
“是,慕公子。”
四个人围着一张用朱笔画了不少圆圈的地图,慕云墨从一旁拾起一根枯树枝,指着上面的红圆圈,道:“这些地方,你们看出什么问题了吗?”
几人定眼看去。
青杏,“地方都比较临近。”
安顺,“实际上是分了两大部分,一部分靠着临安城,一部分靠着乐亭。”
玄武,“这么两端分开,我觉得八贤王的意图就很明显了。”
慕云墨点点头,含笑道:“你们不愧是孟夏和叡安身边的人,心思敏捷,很快就能发现问题。没错!八贤王的意图很明显,他想利用这边来牵制东玉帝,这边来攻的大晋。”
他用树枝在图上打了两个圈,抬眼看着他,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八贤王那找不到的兵器库一定在这两大部分的中间点。”
他又在中间的位置,用树枝圈了一下。
青杏看着那些地方,蹙眉,突然猛地抬头,瞪大双眼看向慕云墨,“夫人的矿场在这里。你们说,八贤王的兵器库会不会就在这附近?”
“你们夫人在东玉还有矿场?”慕云墨大吃一惊。
这个孟夏,她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有啊,上次,祝王派人在榆林袭击我们,夫人就下令把那些人全丢到矿场去了。”青杏想到矿场里,那些所谓的苦力,就不由的想笑。
那里没有一个平民老百姓,全是该杀的坏人。
玄武看着青杏嘴角那若隐若现的笑意,也不禁轻翘起嘴角。
“青杏姑娘,人都到齐了。”
慕云墨回头,看着那整整齐齐排着的人,从怀里掏出无影门的令牌,大声的道:“在下慕云墨,受你们门主所托,给你们布置一项重要的任务。”
“请慕公子吩咐。”
众人齐口同声,没有一人提出质疑。
“你们就没人有质疑?不怕在下是拿着假令牌,或是抢了你们门主的令牌来这里发号假的命令,让你们去做一些无利于无影门的事情?”
慕云墨勾唇,故意表现出一副不靠谱的表情。
众人眉头都不动一下,齐声应道:“我等相信青杏姑娘,青杏姑娘不会做对不起夫人的事情。”
理由竟是这么简单。
怪不得孟夏不让青杏离开。
原来如此。
这一刻,慕云墨有些受伤了,原来这些人相信的不是他,也不是这块令牌,而是站在他身边的青杏。他含笑颔首,心里有些佩服孟夏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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