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主已中吾缓兵之计,败亡无日也,太后与陛下就在宫中等臣之捷报!”慕容评大袖一挥,昂首走出大殿。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燕国盘踞辽东近百年,只要龙城不破,根基就在。
城中士卒百姓,加在一起足有十六万之众,凭什么投降?
殿外,百余名虎背熊腰的亲卫等候多时,慕容评刚翻身上马,就听到城外的闷雷一般的声响,惊诧道:“梁军竟然攻城了?”
亲卫们皆有惊恐之色。
慕容评眼珠骨碌碌一转,“慕容德、鲜于亮、封奕何在?”
“正在分守各城,逄钓、翟鼠、库傉官伟诸将亦在协助。”
“嗯,那便无忧了,回府。”慕容评勒转马头。
“大都督不去战场?”亲卫们目光都投了过来。
越有钱往往越怕死,也越想保存实力,“尔等懂什么?运筹帷幄之间,决胜千里之外,有某在,龙城高枕无忧,先让慕容德、鲜于亮他们与梁军耗上,待其力竭,吾以逸待劳,猝然一击,可破梁军也!”
这话说的大义凛然,让人不得不信。
早些年慕容廆、慕容皝还在时,慕容评勉强也算的上一员勇将,南征北战,毫不含糊。
只是近些年家底丰厚了,便开始养尊处优……
此刻城墙上,慕容德望着梁军推来的庞然大物,心中有些发虚,“援军来了没有?”
他们唯一的依靠就是脚下的城墙。
但现在,谁也不确定这道城墙能否抵挡住梁军。
梁军气势如虹,犹如黑潮一般从远方席卷而来。
慕容恪战死对燕军士气伤害极大,未攻城时还不觉得,一攻城,梁军气焰滔天,仿佛压的整座龙城喘不过气来。
这便是心理优势。
“大都督说梁军虚张声势而已……令将军不必担忧。”慕容楷道。
“都火烧眉毛了,还等?”慕容德目眦欲裂,回望左右士卒,皆无战意,跟慕容恪在时判若云泥。
梁柱之所以是梁柱,是因为它能撑起台面。
慕容恪倒下后,燕国再无这样的人。
“侄儿……有一言……”慕容楷犹犹豫豫道。
慕容德一见他神色就知道要说什么,“汝父以国家托付于我,我宁死不降!”
慕容楷一脸凄然之色,“非是投降,而是出走,龙城大势已去,闻苻坚仁厚,远近之人多归之,不若杀出一条血路,北走大漠,然后投秦,为我慕容氏多保留一些香火,徒死无益,趁梁军兵力不多,我等轻骑而出,大有可为。”
“这……”慕容德望着越来越近的梁军,一时难以抉择。
只有亲自上过战场,才会知晓梁军的可怕。
慕容评躲在后面,明显是拿他们消耗梁军,无论胜败,慕容德都会损失惨重。
这兵荒马乱的年头,只要部曲还在,日子不会过得太差。
“汝去准备骑兵,安排家眷,吾血战之,或可击退梁军!”慕容德很快就有了决断。
“唯!”慕容楷不是不愿为燕国尽忠,而是见不得慕容评小人得志,两家积怨甚深,慕容评得势,挺过这一关,就轮到慕容楷这一门倒霉了。
咻——
百余颗砲石尖啸着砸向城头,掀起一阵灰尘和血浪。
砲石之后,箭雨从临冲车上倾泻而下。
城下临冲车、飞楼、撞车、登城车、钩堞木、阶道车宛如一头头巨兽,一寸一寸推进。
周围铁甲环绕,煞气冲天。
而一旦这些器械抵近城墙,便是龙城的末日。
梁军兵力虽少,却全都是梁国十几年积累下来的精锐,真正的虎狼之士,与当年石虎的几十万大军有天壤之别。
慕容德心中顿生无力感,没有慕容恪,仿佛脊梁被抽去了半根。
连他都如此,更不用说寻常士卒。
“杀!”
就在此时城门大开,一员老将策马执槊,身后跟着千余甲骑,冲向滚滚敌军。
“是鲜于将军!”慕容德精神为之一振。
守城最忌死守。
鲜于亮杀出,大大激励了城上守军士气。
千余骑,却拿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宛如一柄长剑刺入梁军之中,带出一条血浪。
城墙上欢声雷动,士气似乎在这一刻恢复不少。
然而欢呼声只持续了短短十几个呼吸,便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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