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穴在前,众僧惊骇莫名,却又见如月和尚静立如孤松,手中刀芒色如雪。
净戒禅师望着如月和尚,面上都是不敢相信的神色,惶然叫道:“师弟,不可胡为,快快将刀放下!”
老禅师一句话没有说完,后面志诚、悟修两个院主就一人扯了他一条胳膊,死命把净戒禅师朝后面拖:“师兄,眼见得如月已经疯了,俺们却不能再给人平添口实!”
“诸位可看清楚了,这事情都是仁王院的院主如月胡为,却和俺们开宝寺上下没有关系!”
这个时候,哪怕心思最为繁复的林千军也顾不上理会这帮和尚的私心杂念,就连他都感觉得到,风中杀意转眼已经炽燃!
转眼之间,刀光如网,又似是蜘蛛吐线,泠泠锐音啃咬着衣物,撕裂了皮肤,转眼间就有数名捕快身首分离——
刀光如网,收割着游鱼般脆弱的生命,然而一支长枪,一柄禅杖,如怒蛟,似狂龙,带起掀动风雨的威势,从刀网之下直冲向上。
这张利网之下,鱼死而网不破,那换做是蛟龙又如何?
刀气过处,枪走巧劲,杖行刚路,一主守,一主攻,最后却是玄铁禅杖与倭刀撞到了一处!
说撞或许不大确切,月牙铲头对着倭刀的一瞬间,如月和尚将身一矮,刀刃竟像是一条泥鳅般地朝边上一滑。
也就在此刻,如月和尚身形一矮,倭刀平斩而出!
这一刀若是斩在实处,鲁智深说不得就要双膝齐断,变成一个废人——
然而就在此刻,林冲长枪一抖,枪头连刺而出。
旁人压根就看不清林冲这一枪中的变化,然而握着刀的如月和尚,以他长年禅坐而得的敏锐五感中,分明听到了七声脆响。
一枪七刺,每一刺的枪尖都对准了刀刃,若不是如月和尚手中倭刀经过密咒加持强化,就凭这一枪七刺带来的高速震动,就足够将他手中那把名刀震断成寸!
瞬间想通了这一点,如月和尚身形急退,同时一把扯下了脖子上的一串檀木佛珠,猛地朝前撒去。
那一枚枚被摩挲得油润光滑的佛珠脱手间,只听得一片惨叫声。那些木珠过处,不知有多少人被打穿身躯,倒落在地。
最倒霉的是悟修和尚,他拖着净戒禅师正朝后跑,冷不防却有一颗木珠破空而至,正打在他后颈脑干处,当场就断了气!
比起这些被流弹所伤的围观者,鲁智深早已把玄铁禅杖舞成一片乌光,只听得脆响连连,却没有一颗檀木珠突破了他手中玄铁禅杖去。
这时候,杨志怒吼一声,手中宝刀带起一片青芒,从地穴中直蹿上来,借着身形下落之势,一刀下劈!
对此,如月和尚不闪不避,手中倭刀直迎向上,竟选了一个以伤换伤的战法!
转眼间,就见两人身形一错而分,血花喷溅。
如月和尚肩头留下一道深深刀口,几乎要将整个右肩卸了下来,而杨志腰间也留下了一条不浅的血口子。
要论以伤换伤,这一轮下来自然是杨志占了大便宜,但是如月和尚却是面色丝毫不变。他举起左手,口中低喝一声:“南无妙法莲华经!”
喝声里,如月和尚掌心顿放光明,瞬间就将断臂重新接续回去!
这场面,不但杨志,连林冲也是一愣。
鲁智深跟着魏野一路上京,却是见多了这等术法变化,叫一声:“洒家斩下你这秃厮首级,却看你还如何接法!”
喝声里,却听见半空中有人喊道:“鲁提辖,贫道来助你一阵!”
只见仁王院正殿顶上,许玄龄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上面,手中阆风玄云扇一摇,却见风刃飞旋而下,正朝着如月和尚罩过去!
对这道道风刃,如月和尚是丝毫不理,倭刀一转,就迎上了鲁智深的玄铁禅杖。然而就在此刻,那道道风刃,也在如月和尚的僧袍上留下了十余道血印!
那一件僧袍连袈裟转眼就化作了满地碎布片,留下精赤着上身的如月和尚,却见他的背上留着一副笔触极为细腻的纹身。
在如月和尚肌肉饱满的脊背上,纹着一位端坐莲台之上的老僧,那老僧寿眉下垂,唇上无须,表情严肃地握着一只卷轴。
看他的模样,倒不想是想要讲经,而是要拿着手中卷轴去抽打面前的听众。
如果在场的人,真有能后知五百年的圣人,就知道,这老僧便是东面那个破岛子上,号称一人破尽佛门诸宗、标榜“真言亡国、禅天魔、念佛无间、律國贼”的日莲宗开山祖师日莲上人。
可在此刻,他身上那一条条细小的风刃伤痕间,却有一道道如剑符令游走不息。一道道符令在皮下游走间,灼烫出道道焦黑符印。
哪怕随着那副日莲上人纹身不断放出佛光,却丝毫不能抵消这一道道焦黑符印带来的伤害。
许玄龄摇了摇手中阆风玄云扇,向着鲁智深叫道:“鲁提辖,这妖僧身上护体佛光,有断肢再续之能,如今暂时被贫道封住了。你们只管与他厮杀不妨!”
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仁王院边上的福胜院中,那放生池里莲叶突然一抖,随即满池莲花瞬间枯萎下去!
随即,便有一阵不知是什么动物的长鸣声,猛然从地底涌出,那声音无比沉闷,却又无比悠长,随着吼声,开宝寺地下猛然剧烈震动起来!
巨震中,更有一种更喧腾的声音,渐渐地由小至大,猛地爆发出来。
那是涛声,是狂风与海潮相遇、厮打、缠绵的狂欢之声!
只听得一声巨响,仁王院与它附近的福胜院、双林院、上方院,首先承受不住这样的剧烈震动,梁柱倾斜、砖石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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