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贝尔先生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挽着妻子,已经走得步履维艰,同时还要竭力转头,跟伊薇特最后打了一次招呼。
“那么,伊芙。”他艰难地扭过身子,回头大声说,“我们明年夏天雅典见!”
他奇异的行走姿势和带有苏格兰口音的洪亮声音吸引了码头和甲板上所有人的目光。伊薇特感到有些窘迫,没有出声回答他,只是安静微笑着,远远地朝父母挥了挥手。
……
透过年轻的眼瞳,伊薇特注视着父母最后的身影。
她觉得自己应该追上去、大声呼喊,恳求他们不要乘船离开。或者她应当和他们一起回去,也许就能保护他们在几个月后免遭食死徒的毒手。
可她被困在既定的命运中,动也不能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好像全部的思想和情绪都已在与哥哥永别时的激烈痛楚中燃烧干净,只留下死灰般的无尽疲惫。父母的背影逐渐钝化成胶片中的灰白影像,成为记忆中一个无法愈合的烙印,永恒地提醒着她所应背负的悔恨。
除此以外的一切都化为了混沌的尘埃,连她自己也如同海浪中的沙塔般,迅速地倒塌、流逝、消散。
过去和未来崩塌殆尽,连真理和思想都不再具有意义,存在和不存在也似乎并无分别。干脆就这样湮灭下去吧,反正一切的曙光、希望和路途,早已被命运的黑洞吞噬殆尽了。
……
……
就在她的思想即将沉入永恒的虚无时,眼前突然闪过奇异的光辉。
伊薇特猛地睁大眼睛。
她认识这抹光辉。
海蓝和赤红的焰火相交织,缀以纯粹而璀璨的金色碎光,在漆黑如天鹅绒般的夜空下,比银河还要绚烂多彩。
她一生中,只有一次曾见过这样盛大的焰火。
伊薇特看到这道光彩,几乎是出于本能,心里立刻重燃起些许希望和勇气。即将消散的意识被勉强唤醒,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股从麻木与死灰中升起的巨大恐惧。
这份恐惧的存在感是如此强烈,飓风般吹散一切虚幻的、朦胧的、扭曲的模糊色块,占据了她的整个视野和脑海。
焰火的光辉于是更近、更清晰。
……不要是他。不要是他。
在这股席卷了她全部思想的庞大恐惧中,伊薇特用唯一残留着的意识绝望地祈祷。
我不能再失去小天狼星了。我没法见证自己与他的分别。别让我再眼睁睁地看着他从我面前离开,毫无所觉地迈向那个惨痛而漫长的十二年。
她想闭上眼,逃离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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