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裴远回完了话,云泠这才走到马车前上了车。
车内很宽阔,铺着柔软的绒毯,备着手炉,茶水,干果点心,话本图志一类都准备齐全,不怕路上无趣。
他已经坐在车内,手里正看着刚刚裴远呈给他,应是京城传来的奏报。
即便是不在京城,他也需要批阅一些紧急的奏折。
云泠低头钻进了马车里,在他对面坐下,他看着手中的奏报没看她,连头也没抬。
很快所有东西都搬好了,安公公非常自觉地上了后面一辆马车。
来的时候他是与殿下一起,要伺候殿下。可是现在有姑姑了,自是用不着他了。这点眼色他还是有的。
所有人准备好,裴远一声令下,开始前进。
从这里去往泽州路上需得几天,要加快速度才行。
外面马蹄声传来,车内却是安静得很。他一身玄衣斜斜靠在软枕上,面无表情地翻阅着奏报。
云泠想了想,打开那个珐琅缠枝八宝攒盒,从里面捡出一个不算甜的果脯,“这是典济一位老师傅做的,手艺精湛,味道与宫里有些许不同,殿下可要尝尝?”
谢珏在奏报上批了一行字,没抬眼,“孤不喜甜食,你自己吃。”
云泠眨了眨眼,只能把果脯放进自己嘴里。
明明不太甜的,也很好吃。
既然讨好无用,云泠将那个果脯咽下,抿了抿唇与他道,“这宫墙深深,以后我进去便再也出不来了。殿下真的要让我遗憾么?”
“可是我又怎能安心?师父养育之恩比天高,这点孝心殿下也不肯让我尽?”
谢珏压着眉,“孤说了,以后有时间孤一定陪你来。”
“有时间又是何时?”云泠道,“殿下事务繁忙,至少几年内是绝无空闲的。”
她顿了顿,声音忽地低了下来,
“而且殿下难道要一直关着我吗?”
谢珏手指停下,许久终于抬头看她,冷峻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平静却不容抗拒,“至少暂时,孤不会让你离开孤身边半步。”
云泠与他对视着。
车内一片沉默。
片刻后无奈地偏过了头,不再尝试说服他。
接下来的路途一路安静。
云泠不再尝试开口,拿了个话本子翻看。他阅他的奏报,她看她的书,两人再无交谈。
很快天色暗下来,到了一处驿馆,所有人停下休息。
侍卫手脚伶俐地把东西搬下来,去整理房间。
安公公带人去把被褥等铺好,云泠跟着谢珏一起下了车。
安公公正要请殿下进去休息,就听到云泠好声好气地说,“安公公,麻烦帮我另外安排一个房间吧,我身上不太爽利,不敢打扰殿下。”
安公公脸上笑容一顿,悄悄看了旁边脸色看上去甚是不愉的殿下一眼,迟疑道,“这个……”
云泠:“我看这驿馆房间不少,应该有多余的,不拘大小,给我分配一间就是。”
然后转过头看向谢珏,“我身子有些不舒服,不好伺候殿下,还请殿下成全。”
谢珏脸色沉如墨,薄唇紧紧抿着,“给她安排一间。”
然后就挥袖进了房间。
安公公只能苦着脸去安排,但是还是很鸡贼地把她的房间就安排在殿下房间旁边。
云泠也没说别的,拿着包裹进了房间,语带歉意地对安公公道,“让公公为难了。”
安公公摇了摇头,“分内之事,姑姑不必挂怀,只是……”
他想问两句这是怎的了,就看见云泠道,“一路车马劳顿,我确实有些疲倦了,先行睡下,晚饭我就不用了。”
说完云泠对安公公颔了颔首,便轻轻把门关上。
回到房间收拾了下,换了身干净衣裳卸下钗环,便上了床。
他不许她去,她也不知道该与他再说些什么,干脆就不说了。
想到这里,有些心累地闭上眼。
她是真的怕,怕进了京城,进了宫墙内,她再也不能出来。
连师父最后一个心愿她都无法完成。
可她与太子如今这样,又该怎么算呢,他总是那么强势,不给她选择的机会。逃跑,便是她给自己的选择,从未后悔。
而她与他如今是怎样的关系,她连自己都说不清。他那样强硬的承诺下她又能逃脱吗?
大概好像觉得,无法选择无法逃脱便随遇而安了。
可是她也有自己的心愿要了,有自己想要做的事。
她无父无母,唯有一个师父带她长大,却还被她连累,她却连师父的心愿都完成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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