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蝉以后不要碰脏东西。”他将殷芜的柔白的手递至唇边,轻轻亲了亲。
殷芜红着脸,想把手抽走, “干什么呀……”
他的眼中有幽光, 任由殷芜挣扎, 却依旧牢牢禁锢着她的手, 微凉的气息喷在她的颈侧,声音平静:“以后不许碰那些脏东西,现在, 干净了。”
殷芜猜测,百里息以为她喜欢那件沙依, 所以才生气了解释道:“那纱衣我看着有些眼熟……”
她努力搜寻脑中的记忆,一个画面忽然从眼前闪过。
陵城,苏宅内,苏乾安。
殷芜挣扎着跳下软榻,在窗边的一个箱子里翻找起来,那箱子里装着一些不常穿的衣衫,很快,殷芜找出一件纱裙,她兴冲冲来到软榻前,指着手中的纱裙道:“你看刚才那件和这件是不是很像?”
殷芜手中的纱裙流光溢彩,外面的一层纱薄如蝉翼,只不过里面有绸缎为衬,所以看起来很正常,而刘升青所送的那件则没有内衬,所以看起来十分轻浮。
“嗯,很像。”百里息靠坐在软榻上,俊美无俦的脸上是淡淡的敷衍,只有眼中带着些兴味,“这件又是谁送的?”
“之前去乌华山祭天,曾在苏家住过两日,纱裙是苏乾安送的。”
百里息“嗯”了一声,轻声问:“可穿过了?”
这纱裙虽好看,却有些招摇,殷芜并未上过身,于是摇摇头,道:“一直放在箱子里忘记穿了。”
嗯,还知道脏东西不能穿。
殷芜将纱裙放在矮桌上,问道:“苏乾安曾被亲生父母送进神庙,可是刘升青的神庙?”
百里息身体微微后仰,虽是普通至极的动作,却带着一种矜贵慵懒之意,赞道:“蝉蝉还挺聪明的。”
百里息本不想提及苏乾安的事,但如今殷芜自己猜出一些,便也不想隐瞒她,道:“他被父母送进刘升青的神庙侍奉,说是为家里祈福,实际却是他的父母用他换了一笔银子,苏乾安进入神庙之后,不但要做很多粗活,而且受到了很多虐待。”
殷芜想到今日那些引路的小童,苏乾安当时应该也是这样的年纪吧。
百里息将殷芜拉进怀中,手指捻了捻殷芜的耳垂,继续道:“刘升青虽是神官,行为却极度荒淫,不止凌|虐女子,男童也不放过,苏乾安在神庙遭受了凌辱,便对神教心生怨恨。”
旻国境内神庙无数,他虽尽力整治,然而却是扬汤止沸,这些神庙早已烂透了,这次来冠州本有两个原因,第一就是解决黎族奴隶之事,第二则是听了苏乾安的事,要整治刘升青。
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之前同去神庙的一名护卫入内,从袖中抽出一张文书,回禀道:“属下趁后院无人摸了进去,在一间屋内发现了许多盖了官印的文书,便从最下面拿了一张回来。”
百里息接过文书,见是一份奴隶买卖官凭,上面的印章是神教之印。冠州的官印虽也是有效凭证,却只能在州内买卖,神教的官凭却可跨州府交易,但每年的只有六千张。
这份官凭上的印章是真的,那便是京城中有人参与了冠州的奴隶买卖,而且这人的身份必然不低,否则弄不出这么多的官凭。
第二日,刘升青派了个人来拜访,百里息出了门,那人隔着一道屏风回话道:“大神官同夫人有缘,想请夫人在神庙修行一年,不知夫人心中如何想?”
殷芜心中只觉得恶心,她又想起昨日那些黎族妇人,恨不得让厉晴将这人赶出去,只是顾及此时还未查出刘升青同京中何人有勾结,便只能客气回绝道:“过两日这里的事情办妥,我便会同夫君回汐州去,实在多谢大神官的好意。”
那日在神庙惊鸿一瞥,刘升青便生出势在必得的心思,虽知他们来自汐州并不缺银钱,却想着有大神官这层身份的加持,殷芜多少会对他多一层敬仰崇拜,所以派了自己的心腹何贵来游说。
何贵本就是来当说客,见殷芜十分客气,似乎并不反感,心中便似有了成算,继续道:“夫人只在神庙住一年的时间,神明便会赐福于夫人的夫家,往后对夫人的子嗣也是极好的福德,夫人若肯,我就回去同大神官说,后面的事自有大神官出面安排。”
只要这夫人同意住进神庙祈福,大神官再同陆大人知会一声,到时候软硬兼施,不怕她夫君不同意。
话说回来,大神官若真想将这夫人弄到手,即便她不想住进神庙,大神官也有得是法子。
屏风那面,女子甜腻的嗓音传来:“还请帮我多谢大神官好意,实在不方便入庙祈福。”
何贵第一次来,摸不透殷芜的心思,便只得告退出来,之后再寻机会游说。
“我还会再来的。”
殷芜整个人愣住!
这句话实在太熟悉,殷芜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男人从床帐内爬出来,懒散地穿着衣裳,笑吟吟弯腰拍了拍床榻上女子的脸,眼中噙着笑,嘴角带着讥讽说了一句“圣女,我还会再来的。”
“等一下!”殷芜忽然出声,屋内的何贵和厉晴都愣了愣。
殷芜浑身微微颤抖,厉晴上前扶住她,低声询问:“怎么了?”
她发不出声音,混沌的脑海中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男人一次次来找母亲,每次离开都会说“我还会再来的”。
不顾厉晴的询问,殷芜一步一步走到了屏风外面,然后看见了何贵的脸。
是他,依旧刻薄阴毒,只是多了些岁月的痕迹。
何贵见了殷芜却是一愣,难怪大神官非要她不可,这样的美人错过了去哪里找?
片刻之后,何贵浑浑噩噩出了院子,想起方才那夫人的模样,心中又生出些奇怪的感觉,像是在哪里见过她,但若见过,这样的好模样,他怎么可能忘记。
如今看来,这夫人虽嘴上拒绝,却又想挽留他,定是愿意入神庙清修的,只是有些难处,既然她自己愿意,事情就好办。
他边走边想,并未注意郁霄跟在了他的身后。
*
晚间,百里息回来便听厉晴说了白日之事,他眼神微冷,皱眉吩咐道:“往后和刘升青沾边的人都不准进来。”
说罢,他转身进了内院,屋内亮着灯,殷芜的影子映在窗牗上,纤细玲珑。
推门进去,见她正坐在小榻上绣着东西,只是纤指捏着针许久不动,分明是在发愣。
百里息没言语,走到盆架处净手,屋内静悄悄的。
等他洗完手回头,发现殷芜还在发愣,也未发现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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