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远闻声赶来,被屋里的情景吓得脸色煞白,他使劲全力在推开压在陛下身上的重物,随后,宣珩允什么话都没说,抱起楚明玥出了屋子。
庭院里的黑衣骑见陛下出来,半跪回禀今夜所获。
而宣珩允却没心思听,姚远牵过来照夜白,宣珩允把楚明玥抱到马背上,自己也翻身上马,他低头贴着楚明玥侧颊,失魂落魄地一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楚明玥听着耳畔的低声喃喃,寻思现在问他化毒炼丹之事,必然问不出所以,她沉沉出了口气,一股浓烈的疲倦从周身卷来,她强撑一瞬,忽然眼前一黑,倒在身后的怀抱里。
再睁眼,已身在营帐。
楚明玥着一身素布单衣,靠坐在床榻上喝药。服侍她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妇,原本是跟着自家男人在军营里烧饭的。
可这军营里再找不到旁的女人,宣珩允只好命其到营帐内近身侍奉,那身干净的素布衣裳,也是她帮着换上的。
楚明玥喝完最后一口药,环顾四下,一想到这里是阿爹呆了半辈子的地方,她的心里无限感慨。
楚明玥光脚下床,双脚方一触地,脚心刺痒,低头一看,地上铺的是粗毛毯子,她幼时,抱着阿爹的脖子玩贴脸,回回被阿爹脸色的胡根扎得咯咯笑。
定远侯把幼女抗在肩上,声音洪亮,“爹这胡子可不硬,比着大帐里的牛毛毯子软多了。”
楚明玥低眉望着脚,莞颜淡笑,阿爹怎会拿自己的胡子根牛毛比呢,谁人要比这个。
“姑娘,小心扎伤脚。”老妇蹲身伺候楚明玥穿上绣鞋,她所知不多,心思不深,未多想就说道:“陛下很是担心姑娘呢,这会儿让他知道姑娘已经醒了,保准高兴。”
楚明玥眉目浅淡点了点头,在帐内四处看。
老妇接着说:“将军回京养伤,姑娘昏睡这两日,陛下一边顾念着姑娘的身子,一边又要领着将士们议事,辛苦得很。”
“回京养伤?”楚明玥突然扭头看过去,许是她反应太大,不知老妇想到什么,连忙开口解释:“是两日前连夜回京的,这军中医师到底不比宫里太医,姑娘莫担心,沈将军吉人自有天相。老将军在天上看着呢,会保佑他的。”
阿爹若是真的在天有灵,就凭沈从言勾结外族一举,他怕是会气得掀开棺材板坐起来吧。
楚明玥思索着老妇方才的话,凝思片刻,缓缓摇了摇头。沈从言万无生还可能,宣珩允这般说,是为了稳定军心。两国交战当前,若是让将士们知晓,他们信任的将军勾结敌国,军心一旦散了,士气难聚。
宣珩允到底给了沈从言最大的体面。
帐外响起马蹄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帐前。
楚明玥听到下马的沉重脚步声。
“一定是陛下来了。”老妇对着楚明玥和蔼的笑,劝她坐回床上休息,她收起空碗朝帐外走。
第82章 82、82
楚明玥掀开大帐的帘挡, 一眼看到乖顺的照夜白正抖落毛发里的沙土。
帐外正抬手要掀帘的宣珩允未料到楚明玥会走出来,他怔怔看了楚明玥片刻,才开口, “外边风沙大、太阳毒, 快进去。”
听声音,温和无害, 那一夜的癫疯仿佛是梦。
楚明玥说好, 转身回了帐内, 宣珩允跟着进来。
帘挡一落下,风声随即被阻在帐外,仿佛很遥远。
楚明玥在简陋的桌椅前坐下, 桌子上铺着粗线织的桌布,边缘垂下一圈流苏, 白色的流苏上有些灰色油污。
她默然无声, 平静注视着宣珩允在她对面坐下、倒茶,又把黑色陶瓷茶盏推到她面前,她伸出指尖碰了碰杯壁,是温的。
“皇姐尝尝这里的马奶茶。”宣珩允一如既往, 笑着注视她, 对于那夜的事情, 只字不提。
关于沈从言,他究竟藏下多少事呢。
楚明玥低头抿一小口奶茶,有一点咸咸的,有淡淡茶香。曾经, 她的阿爹在府上心血来潮给她煮过, 做好之后定远侯尝一口, 连呼味道不对。
原来, 阿爹说的对的味道是这样的。
第一口喝,味道有些许怪异,她低头又抿一口,唇齿间尽是淡淡奶香。
阿爹没有骗人,果然很好喝。
放下杯子,楚明玥眸光平静注视着宣珩允,她终于还是将心底的疑问说了出来,“宣九,你究竟隐瞒我多少事。”
“你若不愿说,以后我绝不再问。”楚明玥目光澄澈看着他。
宣珩允被如此平和、无欲的目光注视着,忽然就慌了。他忽然觉得,这是他最后的机会,无论是宣九,还是宣珩允,他若继续隐瞒,他们再无往后了。
宣珩允的指骨紧紧握着掌心的茶盏,甲盖绷成了白色,万千思绪于他脑海中飞过,该从哪一件说起呢。
楚明玥似乎看出他的纠结,问道:“他曾派人截杀过你?”
宣珩允眸色一沉,垂下眼睫。
楚明玥心中了然,继续问:“是何时?”
“三月初八,深夜。”
次日,他赶回东宫,楚明玥小产。
楚明玥很平静,这与她猜想的差不多,只不过,她的心底仍然猛地被掐了一下。她小产那日,他从外赶回,形色淡漠、来去匆匆,原是他也命在旦夕。
甜儿那日说过,暗器淬毒。
只是,他为何不告诉她他受伤的事呢,那个时候,他们是夫妻呀。是他认为自己是累赘?亦或者,他疑心她信沈从言不信她?
楚明玥咽下心底燥闷,又问:“小产是他所为,你何时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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