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很轻,染着潮湿的水汽,像是笼着雨雾的春夜。
她说:“我很想你。”
“再牵我紧一些吧……”
“不要离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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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室昏暗,万籁无声。
洛久瑶捧着断裂的烛,去摸它断处尚牵连在一起的烛芯。
露出的烛芯太短,久久理不出,沈林自后接过。
“不用照明也没关系。”
他说,“这样就好,左右臣也不是真心请殿下燃灯。”
洛久瑶下颌枕靠着他的肩,去戳他的手臂。
“疼吗?”
她动作很轻,捻着他的衣袖,问道,“御医给你的药,你是不是还没有用?”
手臂微痒,小猫儿挠似的,沈林放下断烛:“算不得疼,晨时用过周先生的药,眼下不便再叠新药。”
他牵住洛久瑶作乱的手指,指节微曲,轻易与她的交缠在一起。
“西清园没了灯烛照明,夜里太黑,殿下再陪臣坐一会儿罢?”
更疏漏渐长,如沈林所言,夜的确深了,屋室亦愈发昏暗。
无边长夜,洛久瑶轻轻靠着身侧少年的肩,听着他若潮水般起落不休的心跳声,觉得这样就很好。
不管长夜何时尽,她始终牵着他的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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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礼三十六日方止,北地自传回大捷消息后,一月之间来往军报不断,虽未传出行军不利的消息,但每每传回军报,洛淮总要传召沈林。
朝中事务繁多,丧礼之余,洛久瑶极少能见到沈林,偶有遇见,也是在其前往御书房路上。
青天白日耳目颇多,二人总在迎祉门的转角相遇,照面匆匆,只浅浅行礼,互问一声平安。
无需再为太后抄经,在寿安宫续香守灵余下的时间,洛久瑶开始查找翻阅宫中于过往宴席祭典的记录,却始终没能找到关于三年前的丝毫记载。
那场赐宴自卷宗上抹去了,干干净净,不留丁点儿痕迹。
关于那场赐宴的信息虽是一片空白,但于赐宴的二月前,卷宗上有所记,南疆一小国使臣来访,献礼纳贡,送来许多珍稀花木与药植。
洛久瑶细细思量,前世她辅佐洛璇之时,似也见过贡品中的花植草木,洛璇曾拿给她,说其中花植可取花蕊入药,药效是中原任何草药都难以企及的烈,只是彼时她事务缠身,只草草看一眼便将那些贡品抛诸脑后。
此宴虽与洛淮赐沈家的宴相隔两月,思及洛璇曾说过的药植,洛久瑶对其此记载格外留意起来。
梓宫发引的前一夜,众臣子命妇照例着素服入宫行礼致祭。
洛久瑶与众皇子着衰服跪在堂中,低声念祷。
最后一日的致祭到了尾声,念祷毕,众人跪拜,跟在太后身边多年的刘姑姑却忽而走入堂中,请见皇帝。
刘姑姑穿过众人,屈膝跪地,恭敬向洛淮行礼,而后奉上太后遗诏。
大庭之下,洛淮准了刘姑姑与众人前宣读太后遗诏。
遗诏内书有感念皇天后土之言,亦有祈佑熙国平顺安宁之愿,直到最后,列在最末的,是两道不允人违背的诏命:
一为此生身在燕京,却半生思及故乡太安,请皇帝于宗庙敬奉牌位之余,将她的尸骨送回太安安葬。
二为祖孙和乐难舍亲缘,指明要洛久瑶随行太安,为其守陵三年。
遗诏宣读毕,殿内人的目光尽数落在洛久瑶身上。
洛久瑶垂眼,不去看众人面上皆是何种神色,平静地上前接旨谢恩。
即使于清台寺平安生还,即使亲手将短刀捅到人的脖子里去,洛久瑶也不得不承认,太后心思缜密思虑深远,是她前世今生皆不能及。
熙国丧礼的规制虽繁琐,但于丧礼后行吉事的要求并不严苛。家中亲长亡故无需守孝三年,只等丧期百日后便可行嫁娶之礼。
但太后用一道难舍亲缘的遗诏命她随行太安,于太安守陵三年,暂断了与秦家的联姻,各方势力制衡的缘故,洛淮不会一朝削去何家,此举无疑是一道暂保何家的缓兵之计。
她提早写好这道遗诏,将它交给刘姑姑,就好像去往清台寺前便猜到自己的结局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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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有太后遗诏,丧礼第三十六日,洛久瑶没有留在寿安宫守夜续香。
洛淮准她回宫整理衣物行囊,以便第二日晨时与太后的棺椁一同上路,前往太安。
太安路远,带着一方棺椁,去程至少也要半年之久。眼下已是五月,燕京将要入夏,半年后,又是一年冬。
洛久瑶思量着,边将冬日里的裙袄斗篷都翻了出来。
桃夭与她一同整理着,她叠好洛久瑶递来的衣裳,一件件放在行囊里,看着愈发摞高的行装,不知觉间红了眼眶。
洛久瑶察觉到身侧起伏不定的呼吸,转眼,见桃夭的眼泪已在眼圈里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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