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葶一眼便认出这是方才在席间与她对视的那位公子, 倒不想,他会在此。
自花间直起身来,指尖儿方才触碰过那花枝,这会儿一经放开,花枝在她手底下摇摇晃晃,随着微风送香。
“这名字倒是挺有意思的,从前在京里没见过。”秦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以此回话。
那男子越走越近,目光自秦葶脸上移开,随后投到她手边花枝之上,而后目光放空似的又接着道:“我的家妹,从前在南州,最是喜欢这种花,种的满园子都是,南州地界气候温暖,此花不挑时节,又常开不败。”
“原来如此,这花既好看,又不娇气,好养的很。”秦葶一听他提到南州,又见他十分眼生,便大胆猜想,他会不会就是旁人口中自南州来的小徐大人。
“是,既好看又不娇气”对面的人语气淡然,却似隐隐有惆怅之感,又似意有所指,“只可惜,家妹现在已经不养这花了。”
他抬眸,目光又再次缓落到秦葶身上。
头稍歪,下意识的问了句:“为何?”
那人目光灼然,眸色很深,里头情绪复杂,是秦葶看不懂的那种,良久他才缓而说道:“家妹不在了。”
听到此,秦葶心口一跳,随而才明白过来,为何他的神色这般古怪,转而又觉着自己方才所问太过冒失,只怕是提了旁人的伤心事,不由有些愧疚,“抱歉,我不知道。”
“不妨,”那人轻笑笑,“我一直觉得,她应是去了更好的地方。”
“是,一定是对了更好的地方!”秦葶忙宽着他的心,同他附和道,“同公子说了这么会儿话,还不知公子姓名。”
“在下南州徐琰行。”他自报家门时,名字说的很缓很慢,也很重,似是想要让这个名字被对面的姑娘牢牢记住一般。
果然不出秦葶所料,他当真是那位南州来的小徐大人。
怪不得才一入京便成了京中贵女口中时常出现之人。
这般风貌,前途光明,任是谁都会忍不住多瞧看上两眼。
“原来是徐大人,久仰大名。”秦葶微微福身下去。
转念一想,此地是后园,眼下除了远处的侍卫再无旁人,若是让人瞧看到,只怕有所言语,察觉到不便时,秦葶便借口道:“我得先回去了,只怕母亲见我久久不回会等的着急,先告退了。”
话落,她再次福礼下去,而后转身离开。
丝毫没有瞧看到身后那人瞧她背影时的一片神伤。
“她一定是去了更好的地方!”身后之人忽然又道,“许多人疼她,爱她,给她世间最好的一切。”
“她便不必再由我来护着了”
这突如其来的几句,让秦葶脚步顿住,话意奇怪,但秦葶脑子里此刻只想的是许是这花引起了他的伤心事。
不由又侧过身来安慰道:“是的,她现在一定过得特别幸福,但我觉着,无论她去了哪里,她一定不会忘记你这位兄长的。”
随着秦葶的浅浅一笑,而后她又给了徐琰行一个十分肯定的眼神,最后才大步朝前行去。
且独留着徐琰行站在花间,久久不肯离去,直到她的身影再也不见。
“秦葶,到底我还是来迟了,连你的兄长,都做不成了吗。”他心自念叨。
前世的徐琰行,最后成了朝中的权臣,以皇后兄长的身份做为秦葶的后盾,护了秦葶一辈子。
此生重头行过,某一日他晨醒,突然记起前世,当他到京时,却见了此生与前世所经所历完全不同的秦葶。
欢颜笑意,神绪从容,似被人保护的很好,从未经过任何风浪的长大。
他知,是何呈奕比他早知晓这一切,也更早改变了这一切。
前生也好,后世也罢,终还是他徐琰行来迟了。
终还是迟了。
长长的月影打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垂在花间。
细风徐徐,花果香气隐隐传来,可他的心,却又疼了。
在殿外待了这许久,秦葶身上的酒气散了大半,在路过湖边的时候,心血来潮自湖边拾起一颗小石子,远远丢进湖水中,且听湖中一声咚响,溅起一朵高高的水花。
还想弯身再拾一颗时,却觉身后有一道人影行过来。
秦葶刚转身,便被人一把抱住,“干什么呢?”
何呈奕的语气低沉,眼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周身酒气萦绕,眼尾泛红,缠了些许醉意。
这一下将秦葶下了一跳,忙试着将他人推开,“一会儿让人看到了,堂堂太子殿下,成何体统!”
她小声在他怀中提醒道。
且听何呈奕轻笑一声,在她耳边道:“也对。”
随后便顺势将人拖拽到一旁。
拉着她走过湖心桥,随而又朝一侧侍卫招手,对岸侍卫会意,不多时,有人划了一条乌篷小船过来。
宫里有的殿宇建在湖心州,来往船只自是少不得。
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何呈奕扶抱着秦葶入了乌篷船,秦葶只觉着脚下摇摇晃晃,由他扶着才堪堪站稳。
待她坐稳后,岸上才有侍卫将船竿一撑,小船遥遥飘远,随着湖波逐流。
船心内有一盏漂亮的琉璃灯,个头虽小,却可将这不大的船身照的通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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