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西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六年前,她曾接受过为期五个月的、半途而废的心理咨询。
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杰罗德,因为她知道他会讥讽她的也许还担心她会泄露出什么。
她主诉她的问题是紧张。她的治疗医生诺拉卡利根教了她一种简单的放松技巧。
大多数人将数数到十和唐老鸭试图抑制脾气联想起来,诺拉说。可是,数十法真正做到的是给你个机会重新调整你的情感控制盘谁不需要至少一天一次调整情感控制的话,也许比你我的问题严重得多。
这个声音也很清楚——清楚得足以使她脸上浮现出若有所思的微笑。
我那时就喜欢诺拉,非常喜欢她。
当时诺拉知道吗?她有些吃惊地发现,她不能确切地回忆起来了,她也记不起自己为什么那些星期二的下午不再去见诺拉。她想,一大堆事情——团体公款、法庭街无家可归者避难所,也许还有新的图书馆资金运动——都同时搅在一起。正如被当做妙语的新时期乏味之言指出的那样,谎话来临。无论如何,不去咨询也许最好。如果你不在某处划条分界线,治疗就会不断继续下去,直至你和你的医生一起蹒跚前行,相会在天堂里交朋友大组的座谈会上。
没关系——数起数来吧,从脚趾开始,就以她教你的方式。
好的——为什么不呢?
一是脚,十个小脚趾,可爱的小猪猡,全都列一排。
只是第八个脚趾显得很可笑。两个大脚趾看上去就像一对尖头锤的锤头。
二是腿,漂亮又修长。
嗯,没那么长——她毕竟身高有五点七英尺,而且上身长——但是杰罗德宣称那仍然是她最好的身材,至少性感部位如此。这种说法常使她感到好笑,在他来说似乎是万分诚挚的。不知怎的,他忽略了她那像老苹果树疙瘩节般丑陋的膝盖,以及她那圆滚滚的上臀部。
三是性,对的,不会错。
此话有些妙——很多人也许会说,妙得有点过分——但是不太能说明问题。她略略抬起头,仿佛要看看所提到的身体部位,但是她的眼睛仍然是闭着的。不管怎么说,她不需用眼来看。她和这个特别的身体部件共处了很长时间。位于她臀部之间的是一个姜黄色的三角带,卷曲的毛发围绕着一个外观朴实的狭缝,它具有愈合不佳的伤痕所有的一切艺术美感。这个东西——这个器官实际上只不过是一个由交叉的肌肉带支撑着的深深肉沟——在她看来似乎不可能是神秘的源泉,但是在所有男性的脑子里,它肯定处于神秘的地位。那是个魔沟,是不是?在动物世界里,甚至最狂野的独角兽最终也会被它圈住。
“这是托词,什么样的胡话呀。”她说。她微微笑了,却没睁开眼睛。
然而这不是胡话,不完全是。那个狭缝是每一个男人所贪求的物件——至少那些追求异性的男人们。但是,那个物件也往往引起他们无法解释的轻蔑、怀疑以及憎恶。在他们所有的玩笑中,你听不出那种深深的愤怒,可是它存在于相当多的玩笑中,并将之表露无遗,像皮开肉绽的伤口一般:
女人是什么?因其阴部而成为生命维持系统。
打住,杰西。伯林格姆太太命令道。她的声音烦躁、厌恶。即刻打住。
杰西认定,这可是相当不错的主意。她将脑子又转回到数十法。四是臀部(太宽了)。五是肚皮(太厚了)。六是胸部,这部分她认为是她最好的部件——那光滑隆起的曲线下面有着若隐若现的蓝色血管,她怀疑杰罗德对此有点反感。他的杂志插页中,女孩的乳房下面就没有显露出任何管道,杂志女郎的乳头晕上也没长汗毛。
七是她过宽的双肩,八是她的颈(过去很好看,但是近几年来无疑变细了),九是她逐渐变尖的下巴,十是——等一会儿!该死的,就等这么一会儿!那并非胡言的声音怒气冲冲地突然插嘴了。
这是种什么样的愚蠢游戏啊?
杰西更紧地闭上了眼睛,那声音里深深的愤怒使她感到惊骇,它的分离使她害怕。
愤怒中它似乎一点儿不像来自她大脑中枢的声音,而像一个真正的干扰者——一个异己的幽灵,想缠住她。就像“驱魔法师”里帕祖祖的幽灵缠住那个小女孩那样。
不想回答那个问题吗?露丝尼尔瑞——别名帕祖祖——问道。好吧,也许那个问题太复杂。我来使它变得十分简单吧,杰西:是谁将诺拉卡利根的韵律蹩脚的放松小诗文变成自我嫌恶的符咒呢?
没有谁。她柔顺地想着答道,又即刻明白那并非胡言的声音也决不会接受这个答案的,于是她补充道:那个伯林格姆太太,是她。
不,不是的。露丝的声音马上作答。听起来她唾弃这种转移责任的愚蠢企图。伯林格姆太太有点儿傻,此刻她吓坏了。但是本质上她是个甜妞儿,她的用意总是好的。不管是谁的用意,改编诺拉的条目实际上是有害的,杰西,你看到了那一点吗?难道你没——我什么也没看见,因为我的眼睛是闭着的,她以颤抖的孩子气声音说道。她差点睁开了眼睛,但是某种东西告诫她,那样不会使形势变好,只会更坏。
那是谁呢,杰西?谁对你说,你又卫又无用呢?谁造出杰罗德伯林格姆作为你的情人,你的白马王子呢?也许在那次共和党交谊会上你实际碰上他的几年前就选择了他?
是谁认定他不仅是你需要的人,而且也恰恰与你相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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