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苦心,对,我的苦心你明白,但我的私心你却不明白。”古嵩苦笑道,“我与你不同,我是拼杀许久才到了如今的位置,听松楼在江湖上的名声全是我拿命搏来的,我不似胡清水会钻营交际,人脉宽广,也不似翟云来面热心冷,巧计深谋,我是个憨人,常后知后觉,许多事都要别人推着我去做,我心知不对,又不甘看人喝汤,自家却连一块骨头都捞不到,这就是我的私心。”
李重山怔怔看着师父,只觉得魂魄如同眼前的青烟般飞荡,面前这人不像他师父,倒像是是批了他师父皮的游魂。
“山儿可是觉得师父无能?”古嵩问道。
李重山低头道:“不,我看师父可怜。”
古嵩笑起来:“是,可怜又可恨。”
李重山急道:“师父只是受人蛊惑,现在醒悟还来得及,趁还没有犯下大错及时收手。”
古嵩道:“凤玉堂的底细你清楚,那些钱说起来都是不义之财,他从旁人那里取来,迟早有一日也会被人从他口袋里取走,不是我们,也是别人。”
李重山低下头:“世事并非如此计算的,从贼那里偷东西···也是,也是偷。”
古嵩无言,脸上却是一派安然,良久他才终于开口,却说:“为师明白了,我无颜见你,日后你不用再来了。”
“师父!”李重山心痛如绞,再次离席跪下,任凭古嵩怎么搀扶,人还是伏在地上,不肯起来。
古嵩无奈道:“你越是这样我越是难堪,不如速速离开,留一点师徒情分在。”
李重山心中又是难受又是愧疚,头磕在古嵩脚下。。
古嵩见他这样固执,只得道:“好了,不必这样,为师说的气话罢了,你终归是我徒弟。”
李重山这才抬头看他。
古嵩心中不忍,他知道李重山是真心敬他,他拍了拍他的肩,顺势将他拉起来。
他道:“我老了,今后听松楼还要靠你支撑。”
李重山道:“师父别说这样的话。”
古嵩笑道:“我知道你是一片纯然之心,从无杂念,所思所想的都是他人之事,从无半点私心为自己的。”他说到这里时心中暗自叹了口气,面上却依然笑道:“听松楼在我手中并未登上顶峰,为师想见,你该是振兴本门之人,为师知道,你定不会辜负为师的期望。”
“徒儿定不负师父所托。”李重山茫茫然应着,迎着师父的慈爱的眼神突然打了个寒颤。
柳春亭此时已经上了山,她靠坐山崖边在一棵松树下,脚悬在空中,手里抓着一把松针往外掷。
她刚才拿鞭子对着这些松树好一顿抽打,却是半点意思都没有,鞭子打在松树上就如打在死木上一般,发出的声响都滞重笨拙,一点儿都不好听,白费了她的力气,还坏了她的心情。
松树顶没什么用!
柳春亭愤愤然地撞了一下背后的树干,细弱如毛刺一般的松针落下来一些,软趴趴地扎在她衣服上,眨眼的功夫就倒了下去。
“你在做什么?”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柳春亭回过头一看,李重山站在几步开外看着她,衬的周围的松树都矮了几分。
她眼神在他与松树之间来回转,只觉得松树越发怪异扭曲了。
她问道:“你和你师父说清楚了吗?如何?要回去杀了凤玉堂吗?”
李重山走近了些,立在她身侧低头看她一眼就转过头去,他望着崖下道:“你该将人命看重些。”
柳春亭轻声道:“是你说要杀他的。”
李重山道:“我不该那么说。”
柳春亭愣了愣:“凤玉堂说的是真的?”
李重山没有回答,柳春亭仰头看他,太阳刺眼得很,她不得不眯起眼,他侧脸被一圈光晕包围,让人相信他整个人,整颗心都是炙热又明亮的。
柳春亭取笑道:“人人都是假正经,只有你要做个真君子。”
李重山手握成拳,只恨自己不能将这头顶的太阳握住,让太阳长长久久地悬在当中,让地上再没有能躲能藏的地方。
柳春亭站起来,走到他身边说:“但我觉得还是君子好,君子惹人讨厌,你我若都惹人讨厌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李重山摇摇头,想说些什么却又无从说起,他觉得柳春亭句句都是错的,却又句句都无法反驳。
“被人讨厌是什么滋味?”良久,他问。
柳春亭得意道:“非常快活自在。”
李重山笑起来:“那便让他们讨厌吧。”
他们一齐看着太阳升到天上的最高处,高到像永远坠不下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aten的地雷!
第9章
回到湖州之后,他们前脚刚到客栈,凤玉堂后脚就来了。
李重山谢谢他派船一路送他们,凤玉堂笑道:“毕竟李兄也算是为我奔波。”他又邀请李重山去他的船上坐一坐。
李重山这回答应了。
柳春亭不愿意去,这次去听松楼坐了几天船实在是把她害得不轻,每回一上船她就觉得人轻飘飘地没着落,一下船又头重脚轻,负重难行。
她想留在客栈里头,可李重山不肯,说怕她惹是生非,她语带幽怨道:“现在你对我还不放心?”李重山被她问得面色难堪,风玉堂眼神古怪看着二人,柳春亭憋不住笑,又松口答应跟着去了。
风玉堂道:“柳姑娘到时候若不舒服可在舱内休息,船上连大夫都有,不用担心。”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