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瑾,还没联系上?”
西玄给麟可递过来一碗表面撒着玉米粒的蒸米饭,自己端起酸菜豆腐例汤先喝着。
男主播那副丧气样,就像 7 元套餐里被斩碎,再红烧得死去活来的鸭块。
“做兄弟的,一直不好说你。”西玄夹起鸭块丢进嘴里,边嚼边数落,“小瑾妹子明显配你不上,工作不咋样,人更不咋样。矮不说,要学历没学历,要谈吐没谈吐,笨笨蠢蠢的,就是一张小脸蛋儿长得漂亮。”
“脸蛋儿漂亮,就是优点。”麟可强词夺理,但已经没底气。
西玄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丫,就是看上一张脸,肤浅!女人挑男人,男人也不能随便找个女人就行。叔叔阿姨见你带这么个女的,怕也不满意。”
“还没见过双方家长……”
“处了也有半年,家长都在本地,为什么不见?”
“小瑾说,再等等。”
西玄彻底放下碗筷,直视自己的发小兼乐队主唱:“你丫被下降头了吧?这个妹子肯定有问题!按照你和她的条件对比,她应该兴高采烈地拉着你去见父母,除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别吓我。”
“我吓你有肉吃吗?今天我也必须正式警告,你应该和小瑾分手啦!”西玄拿出老母亲一般的语重心长,“咱们俩同岁,我儿子满地跑,你还没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女朋友,就这样混着,什么时候是尽头呢?”
麟可不敢顶嘴,闷头吃饭掩饰。“每次说你,都是这德行!”
西玄把脚伸得远远的,上半身趴在餐桌上,把头靠近麟可,“恋爱结婚那是你的自由,你想多玩几年,我也不唠叨你。但是,小瑾对你的人生是不能加分的!不加分也行,她是女的,真心爱你,相夫教子。但如果这个女人虚情假意,影响你的事业,甚至耽误你的前途, 我绝对不能坐视不管!”
“我只是谈个恋爱,没那么严重。”麟可虎着脸,不希望西玄再往下说。
“本来不能告诉你,这是纪律,但以我和你的关系不能不说,其实,你早就被盯住了!”西玄看四下没有熟人,依然把声音压低,“上周你休年假,总编室已经把你近两年的晚高峰节目全部调出来,安排专家组听评!”
“听评有什么可怕,我长期被听评。”
对于总编室特别是专家组的“挑刺”,麟可早就习惯。作为脱口秀主持人,这几年自己的每期节目都是在刀尖上行走,稍有偏差,就是一顿毫不客气的批评。写检讨是小儿科,要是触及“敏感”,别说一个词儿,哪怕是不合时宜的一个笑声或一个停顿,饭碗都可能不保。
但如果不调侃,不抨击呢,脱口秀节目又会像一潭死水,晚高峰收听率上不去,客户不投广告,频道的创收出现问题,大家的工资福利受影响,自己又落个“尸位素餐”的罪名。占着黄金时段的茅坑不拉黄金出来,也难逃“死”罪。
这个度,真心难以把握,所以说,做人难,做主持人更难!
“这次是动真格的,专门针对你的节目,换句话,专门针对你!”
西玄看着自家还懵懵懂懂的傻兄弟,“不知哪个王八犊子给总台写信,狠狠告你一状,说你给某些广告客户过度的资源回报,造成国有资产流失,要查你的渎职或是贪腐问题!”
“我勒个去,我又不是当官的,我还渎职,还贪腐?国有资产流失这样的大帽子也给我戴上,这真是欲加之罪啊!老子一定要找出这个耗子变的,捏死他全家!”
麟可脖子上的青筋毕现,如果现在不是在几百人的大食堂,他会掀桌子。
“骂人不能解决问题,这件事据说是崔台主抓的,上周崔台专门到台里一趟,开了个秘密会议。说实话,本来他们也是背着我的,因为我和你的关系。但有人偷着告诉我啦……”
西玄把兄弟两人的餐盘收拾干净,拎起餐桌旁的一只“呆鸡”:“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俩去咖啡厅。”
咖啡厅里没什么人,再次坐定,西玄这才能用正常的声音说话: “所以我说,小瑾就是来害你的!其实我早就提醒过你,自从你认识她之后,对于声优传媒的客户就没有原则!”
麟可不敢回嘴,报复性地端起不加奶不加糖的美式咖啡,一口见底,似乎喝的是浇愁的烈酒。
西玄继续:“声优传媒的老板王子昂是从台里出去的,熟门熟路,不是个省油灯,在业内人尽皆知,早晚高峰的广告基本都是他家的。”
的确,麟可承认,早高峰先不说,目前自己主持的晚高峰《辣椒家族开心派》的一家冠名、三家特约客户,竟然都是声优代理客户投放的。
西玄接着展开:
声优传媒靠代理电台的广告资源,再转卖给客户赚差价。这你知道,声优就像一家批发商,先到电台批发广告时段,再分拆卖给客户。
它用刊例价的三折“拿货”,再按照台里的经营政策,按照刊例价五折“卖货”,看似只赚了两折的钱,其实猫腻还多着呢——比如,造一份假刊例抬高价格糊弄客户,在台里想方设法申请不要钱的赠送资源,标价之后再卖给客户。
或者,搞定你们这些主持人,让你们在节目中多讲讲客户的内容, 再按照实际播出的时长找客户收费,这样赚得更多……
如果操作得当,声优传媒的毛利可以翻倍!
“但我,并没有收过声优的一分钱呀,台里可以查我!就算我偶尔为客户多说几句,发挥一下,也是为了台里能留住广告客户,毕竟现在媒体竞争这么激烈,我都是为了台里!”
“我知道。”西玄看着脸红脖子粗的麟可,“我完全相信你,如果没有小瑾之前,你这样说行得通,但是现在你的女朋友在声优,你就说不清楚啦!”
“小瑾,也没有拿到钱!”
西玄冷笑:“你了解那个所谓的小瑾吗?你知道她的老板背地里没有奖励她吗?甚至,你有没有想过,小瑾接近你的目的,也许就是让你为声优的客户放水!”
“我只是偶尔多说几句,额度不大……”麟可有点心虚。
西玄望着眼前的傻孩子,真不知道该拿他如何是好:“你以为额度不大,我可以告诉你,额度相当巨大,完全可以把你抓起来!”
麟可错愕,西玄给他算账:
晚高峰 15 秒广告的刊例价的均价是 3000 元,客户下单正常折
扣五折就是 1500元,声优按照三折“批发”,付给台里 900元。你们每次为客户“发挥”就刹不住车,有时候甚至连续 5 分钟都在讲客户的内容!
其实声优只付给台里 1 分钟的钱,却可以在客户那边收 5 分钟的钱。
你自己算算,这样一期下来,台里要“ 流失”多少净收入?
14400 元呀!这半年来,25 周,工作日每天一期,就算 120 期,总额也就是 1728 万啊!
这还只是 5 分钟,你自己想想,每期两小时的节目中,你给客户多发挥的时间,不止 5 分钟吧!甚至还有几期节目,就把客户的产品作为主要话题植入整期节目。按理说,这些都要收费的,在刊例上, 一期节目融入就是 48000 元……我都算不下去啦,你丫,拖上青红辣椒,就等着被你的小瑾害死吧!
“查我,是上周的事儿吗?”麟可已经有气无力。西玄点头,“正是。”
“我们频道,有人知道吗?”麟可眼前晃动着那几个人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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