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丈夫如今那暴脾气,做官的儿子且还要挨骂呢,五丫头这么个娇怯怯的小姑娘,如何受得住他训斥,还是免了那许多的波折吧。
既一意替秦芬瞒下,杨氏便只从旁的事上去说,自吕姑娘的家世,说到吕姑娘的命运,最后轻轻摇了摇头:“这姑娘人品实在不错,只可惜家里不大圆满。”
秦览先头还觉得好的,这时听见吕真没有母亲,便也摇起了头:“既是如此,那也罢了,再选好的也行。”
秦恒对于内院,原本也无多少在意的,这时见秦览反复,心里那股子倔强竟又冒了上来。
他也不去和秦览顶牛,只对着杨氏拱一拱手,把方才的话又说一遍:“母亲选的人,定是好的,我信得过母亲的眼光,就是那位吕姑娘吧,不是说她是范家的远亲么?这还能对我有些助力呢,就是她了。”
第179章
原先没有人选时, 杨氏发愁,如今有了人选,杨氏更发愁。
那吕姑娘的门第出身,她倒也没多少担心的, 什么丧妇长女, 都是世俗规矩用来挑剔女子的,女儿家只要有教养, 有无母亲, 也不是顶顶要紧的。
秦淑倒是有个娘贴身教导呢, 除了争风吃醋和向男人撒娇,又学到什么了?就连她娘管账的本事, 也学得不精,可见老话也并不总是对的。
她愁的, 是别的事。
杨氏想一想家里的几个人,又重重叹几口气。
果然如她所料,丈夫只捏住了吕姑娘没有母亲这一条说话, 横竖就是不满意这人选, 可是恒哥儿这次好像铁了心要和亲爹作对,三番五次地提那吕姑娘, 大有非卿不可的架势。
五丫头那里,杨氏也有些不好意思, 近些时日只说自己事忙,已经许久不曾要五丫头请安了。
人家都明白禀告吕姑娘不是来结亲的了,自己也答应了, 可是到后头恒哥儿选了吕姑娘, 自己却不曾出口替五丫头和吕姑娘说话。
杨氏这时忍不住在心里想起一个问题,倘若如今是贞娘的好友被选上了, 自己是不是会为女儿出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想了片刻,杨氏又丢开了这个问题,她自来不爱自寻烦恼,这些倘若假如,不想也罢。
茶花看一看主母杯里的茶水已经不冒热气了,轻手轻脚地拿起杯子要去换茶,这一动却唤回了杨氏的神思,她定一定心神:“去请五姑娘来。”
秦芬坐在屋中,正亲手替秦贞娘装一罐薄荷酱,听见杨氏唤,手里微微一停,把小银勺子和瓷罐递给了蒲草,自己理理衣裳,跟着丁香出去了。
才出得门,秦芬又回头叮嘱一句:“蒲草接着装那花酱,装好了各自贴上条子,使个人给四姑奶奶送去。”
丁香到上房时间不长,来了没多久秦贞娘便出嫁了,她一向不明白,为什么太太对着五姑娘一个庶女还那么宠爱,这时却好像有些明白了。
家中的三姑奶奶不提,六姑奶奶对着太太是亲近的,对着四姑奶奶却只寻常,不算多聪明。唯独这五姑娘,把心思使在最要紧的地方了,怎么不招人疼呢。
只不过,方才自己去时,五姑娘竟在亲手装那花酱,照理说无人的时候,她是不必作假的,难道她对四姑奶奶竟是真心的?
丁香再想一想,又有些不明白了。
日头渐高,秦芬便伸手遮一遮荫,丁香见了,立刻轻轻说一声:“五姑娘,日头晒了,咱们从树荫下走吧。”
秦芬还不知道丁香这丫头在胡思乱想,她心里也有自己的事。
自从上次花宴,杨氏便借故不再与自己见面,秦芬知道,这位嫡母是不好意思了。
在庶子和庶女之间,这位嫡母,定是选了重的那一个。
在头两日,秦芬也有些气愤,倒不是抱怨杨氏偏疼儿子,而是替吕真生气。
这一家人,你说你的,我说我的,一会说吕真出身不好,一会又说她适合婚配,却没一个人问过吕真的意思,把人家姑娘当什么了!
谁知后头与桃香一说这话,桃香倒大惊小怪起来:“姑娘自来是个明白人,怎么这次犯起糊涂了?”
秦芬倒当真不解,细问几句,才明白了桃香的意思。
这时代婚配,讲究的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像金姨娘和秦淑那样算计亲事的,在秦芬看来不过是阴损了些,捅到外头去,却是大逆不道的,当年杨氏捏鼻子认下这事,倒不全是为了忍让金姨娘,大多还是胳膊折了藏在袖里,保全家里颜面罢了。
至于秦芬自己,那是尊位者赐婚,不在寻常议亲的模子里,自然不必提。
像秦贞娘和秦珮那样,婚前由母亲带着相看一面,然后三书六礼地完婚,这才是大多数人的常态。
秦芬细想一想,秦贞娘与姜启文情投意合,那也是因为两人婚事蹉跎数年而历久弥坚的缘故,并不是见一面就互相中意的,似她这样想着吕姑娘的意思如何的,倒是不合当下时宜。
桃香还煞有介事地说一句,“吕姑娘自己听了这事,只怕也不会多说什么的,姑娘怎么倒犯糊涂了。”
既听了桃香的话,秦芬倒不替吕真生气了。
人家自己都不会把这事放心上,她做什么要替人家烦恼,等吕真拍上门来质问,她再烦恼也不迟么。
到了上房,小丫头打起帘子来,秦芬看一看那帘子,心里对杨氏的一丝气恼,倒全消了。
天气渐热,秦芬屋里已换了竹帘子,杨氏这里,却还是棉纱帘子,这位嫡母操劳多年,终究还是受了岁月的侵蚀。
进得屋去,秦芬还是和从前一样,行过礼问两声家常,静静坐在下头听杨氏说话。
杨氏坐在上头,看一看下头身穿淡蓝衫子的庶女,想着这孩子多年来忠厚周到,盘算好的话,倒搁在一边:“端午节快到了,往范家送的礼,你也学着看一看,往后自己成家了,才不至于手忙脚乱的。”
秦芬轻轻应了一声,一个字不曾多说。
杨氏见秦芬坐得稳稳当当,自己不由得有些泄气,这孩子年岁渐长,气度也越发不凡,如今身份又不似从前了,怎么好直接吩咐她做事。
这时候,她也不想着叫秦芬去劝服吕姑娘了,只长长叹口气:“这次你三哥的事,可怎么好哟。”
秦芬是想着替吕真说话的,这时且喜杨氏提起话头,连忙接了过来:“太太有事,尽可说出来,我虽不一定能替太太分忧,到底能听一听的。”
杨氏说的,除了抱怨父子两个打擂台,竟还提了一句吕真:
“此次并没问过吕家和吕姑娘的意思,忽然这么提了起来,又算怎么个事,唉,咱们怎么能做这么没规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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