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嫣越听,越有些坐不住了。
她听了太后这番话,只觉心中愈发愧疚。
论起往昔,自己与母亲蒙受了多少皇恩……
便是母亲走后,自己亦是得了皇族众人多加照拂——可她呢?
转头就要恩将仇报?
以往她是总想着自己,怕这桩丑事儿传出去,叫自家亡母,自家祖辈名声难听。
可如今想来,若二人间这种丑事儿真露出来,叫世人指摘的怕是皇帝才是……
这些年,当今赫赫钦名,从无一声骂名!
难道要因为自己,背上昏君之名?
太后却是话锋一转,“一晃哀家竟是忘了一桩正经事儿,你与卢氏的事儿宗正寺的人年前便早早查明,递了陈条陈上来,哀家亦是看过。想问问你是如何想的?可还念及与卢家的旧情不成?”
乐嫣这日里是头一回听太后说得如此动之以情,如此长篇大论的话,她做出一副感激涕淋的模样来,“妾与卢家早无瓜葛,更别提念及什么昔日情谊。无论宗正寺如何处置,都是他咎由自取。”
太后道好,转眸去看容寿。
容寿便拱手道:“此案圣上亲自发过话,说是要严惩此事,治他个欺上瞒下,轻贱贵主的罪名。圣上待娘子可真是一片慈爱垂怜之情……”
太后附声朝着乐嫣笑说:“你舅舅果真是惦记着你,听闻你归家便时常与哀家说起你。你今年可不是那些十五六未出阁的娘子了,大了该知晓许多东西,不该糊涂了!你这般留在王府终究不是长久事,可有想过日后如何?”
乐嫣眼皮颤了颤,勉力笑着:“妾才结束上一段不甚美妙的婚事,如今一时半会儿并不想着如此快……”
太后一听当即打断她的话,眉头蹙起:“哎,话可不能这般说了。女子年岁好,也只这一两年罢了。更遑论你还是成过婚的?再拖下去过了年岁,可当真是难觅寻良人了……上回冬狩你可是瞧见哀家娘家那个侄子了?觉得他如何?上回他入宫还与哀家说起你来……”
一句句讽刺的词,不该提起的人,终究叫乐嫣面色微白。
乐嫣一时半会儿不知如何回她的话,只能含糊着几句。
太后唇抿的紧直。盯着那坐在自己下首,眼波含情,妖娆丽质的娘子,心道果真生的一副狐媚惑主的相貌。
她心中狐疑越发深重。
经过此事儿,早对乐嫣提不起几分慈爱来,有的只是惊惧与厌恶。
唯恐那猜忌之事成了真。
若她当真与皇帝背地里牵扯不清这算什么?
这算什么??!
太后只觉得心中郁闷的紧,她纵使心有猜测,言语中多番试探,可终究没有十足把握。
若是以往,还能凭着太后的身份叫她们多受些磋磨,吓唬她一番。
十几岁的娘子,真要有什么丑事,想必很快也就招了。
可如今眼前的这位,可是位比诸侯的国夫人。
便是自己,当今圣母,真要朝她发难,责备她,只怕也束手束脚。
国夫人……
太后忽地心中一凌。
果真是越想不对劲儿之处越多……
仔细想来自从乐嫣回京后,皇帝的一桩桩不对劲儿的事儿。
以往觉得皇帝不知吃错了什么药,莫名其妙,如今仔细想来……
太后一时间竟然摸不准,便只得将心中火气暂且压下。
她再忍不得,再不想看眼前这张过分妖艳的面容。
太后叹息一声,语重心长朝着乐嫣道:“你早些想清楚利弊,该早些相看婚事了。若是真有看重的郎子,合规矩的哀家自愿意给你们赐婚,你纵使二婚也是光明正大不叫人辱骂的嫁过去。日后还能有皇室为靠山,谁也欺辱不得。你说是不是?”
这话可谓是半带威胁半带贿赂承诺了。
乐嫣手指忍不住勾着裙摆上千丝万缕繁杂的金银线,恨不得将一根根金线从裙摆上扯落下来。
手被割的钝痛,酥麻从指尖传到她心里。
一时间,竟分不出现实与虚妄。
“好。”
良久,乐嫣听到自己这般说。
她不知自己是何时送走的太后,送走的一群人。
只知晓自己回来时,耳畔像是听不见了声儿,脸上赤红的厉害。
她连脱去外氅的劲儿都没了,哑着嗓子将围过来的婢子们使唤走,顺手去将门闩由内拴上。
这是乐嫣自小的习惯,不开心时,难过时,总喜欢将自己一人关在房里。
她听着门外婢女们着急唤自己的声儿,却不想出门去,渐渐的,门外也安静下来。
这是乐嫣第一次……第一次认真没有逃避的思考起来,自己与皇帝这种见不得光的关系。
若是不被人发现,便是一辈子躲躲藏藏,若是被人发现,便如今日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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