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的春澜都不知要如何安慰她。
那是天子,真要大封后宫,谁能阻着不成?
说句不好听的,旁人家的娘子还能拈酸吃醋,还能刁蛮任性,皇后怎能生出独揽皇帝的心思?
只珍娘朝着乐嫣耳畔念叨:“娘子无需忧心这些,纵往后禁庭妃嫔再多能越过娘子去?您入宫便是皇后,远远要高她们一头。”
“如今要紧的是要早些将身子调养好。菩萨保佑,明儿我就去烧香拜佛,保佑您入宫后顺顺当当,早日有身孕,生了太子便什么都不怕了。”
乐嫣紧抿着唇,并不太喜欢听到这些话。
珍娘这日却未如往常一般安慰她,只自己继续往下说:“以往娘子是侯夫人,奴婢与几个嬷嬷从来不会为子嗣之事催促娘子。只因皇家才是娘子的后盾,说句大逆不道之言,您便是难以生养,凭着您母亲,您侯夫人的位置一辈子都是稳稳当当的。可如今却不同以往了……娘子既做了皇后,就该明白女君的重责,许多事都不能由着自己性子来。您后位的稳固不在母家更不在乐家,您要切记,只在陛下,在太子身上。”
乐嫣猛地听到这些毫不避讳之言,只觉得呼吸都紧张起来。
她知晓珍娘心中害怕,害怕自己入宫后无所顾忌,害怕自己入宫后不能接受与旁人共享丈夫,是以如今就将话早早掰扯给她听。
可是……
可乐嫣想告诉珍娘,其实没有她想的那般糟糕,皇帝与她说过,说他不会同别的娘子生孩子的。
可这话她说不出口。
说出来只怕也要遭人嘲笑。
她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句:“若是我生不了孩子怎么办?”
多讽刺啊,前些时日才惶恐怕自己有孕,闹腾的许多人到处跑,四处寻法子。
如今又要操心起这个来……
本就多愁善感的乐嫣止不住想,若是自己不能生孩子,一年两年?三年五年?
皇帝只怕迟早有一日会和别的娘子生孩子吧。
珍娘见乐嫣这般说,一下子哭笑不得。
心道,哪回她吩咐婢女收拾床榻时,婢女们不是面红耳赤的?
她心中还暗骂过两人没日没夜胡闹……
“娘子只要能得陛下宠爱,怎会生不了孩子?此事急不得,慢慢来便是了。”
乐嫣目露愁色,又追问:“要是我生不出太子来该怎么办?”
珍娘安慰她说:“陛下年近而立还没有子嗣,公主也好皇子也罢,您生出来陛下定然都会喜欢的。您不要忧心这个,一个个慢慢生,您才多大呀着急什么?能有一个是皇子就好了。”
“可有些夫人,一连生了七八个娘子……”
珍娘被堵得说不出来话了,许久才道:“那些都是极少数的。”
……
一日时光过得极快,窗外日头东升西落,转眼间暮色西沉。
日光自窗外跃入,乐嫣临着窗边站了许久。
直到远处花树之中,她见到那个身影。
乐嫣眯着眼睛,看着天光下俊美高大的男人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直挺的鼻峰,坚毅的唇。
身姿像一座巍峨高山,乌舄踏在石板上,天光在他脚下满路开出了灼灼的花。
仔细算来,好几日不见他了。
他慢慢走近,踏上台阶,与她间只隔着镂空花窗。
男子高伟身躯一点点倾覆上来,将她身子罩去了自己阴影里。
大手穿过窗格,捋了捋窗内小姑娘鬓角乌黑的柔发。
他的抚摸,他的出现,似乎过于神奇。
总能轻而易举叫她忘却所有忧愁的事。
有些不自在将脑袋往后缩了缩。
多少婢女瞧着呢,他放着门不走进来,反倒是隔着窗,揉弄起自己才梳好的头发!
“您进来呀……”乐嫣仰头,直视着他深邃的眸,极为认真的劝他。
皇帝却只是目光灼灼望着她。
“不进去了。”
他的嗓音低沉喑哑,嗡嗡的回荡在胸腔。乐嫣每回离他近了,每回靠近他胸口,都觉得他衣衫下藏着一座钟。
“自今日起,你与朕见面该隔着门窗。直到成婚那日。”
只要不踏入门槛,自然不算共处一室。
乐嫣微微一怔,旋即明白过来他闹得这般明公正气,是做什么。
“没关系,我才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更不信这些的,陛下进来喝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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