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庙是邹良初中的时候建的,村里人有求有拜的,都会来这边放鞭炮烧香。邹良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向来看不上这些。但土地庙却是个极好的路标,老远就能看见一个黄灿灿的庙顶,司机往那停好,一条笔直的碎石道直通村里。
邹良下车,风没了,太阳晒得他眼晕。他站在土地庙旁边,抬头看看前面的庄子,夏日的光热出浪来,一幢幢楼房泡在浪里,海市蜃楼一样不真实。
土地庙早上还有人拜过,新鲜的香灰味,邹良不喜欢这味道。庙里的土地老爷笑呵呵的,彩色的泥塑脸上全是灰,村里人只是拜,从不打扫。毕竟拜是自己的,扫是大家的,没谁愿意干这种蠢事。
邹良踢开脚边几根朱红色的断香,往家走。
到家刚好12点,正是农忙的时候,村里人午饭都晚。邹良回到家,堂屋的四方桌上摆开三菜一汤,顶上的吊扇呜呜旋转。
“回来了。”邹潮端起搪瓷缸,大口喝水。
“回来了。”邹良不带情绪地回答。
一家三口坐在桌上吃午饭,邹良吃不下,只盛了一碗海带汤。吃完饭父母还要抓紧时间午睡,还要下地收割。时间紧迫,邹良划拉划拉墨绿的海带片,没胃口,他放下筷子,开了口。
“560。”
邹良只说了这么一句。
饭还是照常吃,就是都不说话了。屋子里只剩下叮叮的碗筷声和头顶越转越响的风扇。
这憋着多难受,邹良忍不了,正想开口,被邹潮抢了先。
“一本线出来再看看,超了就走吧。”
他刚说完,陈春梅就拍了筷子。
“走?他哪次考试不是第一?”
邹良朝他妈看了一眼,她红着脸,也红着眼。
“现在大学生那么多,不是个重本,念出来有什么用?”
“他成绩那么好,你让他一本走?你不是害孩子吗?”
邹潮听不下去:“差不多就行了,你就是太争。”
“我争?”陈春梅瞪大眼睛,抓起筷子扔到地上。“我争什么?他姓邹还是姓陈?我哪里不是为他好。你怕不是在工地干傻了,不知道自己儿子什么水平?”
“你当年要是有个文凭,置于现在还窝在村里?你们家上人不争气,不给你谋前程,邹良也得走你的路?”
“行了!”邹良推开碗。“我去复读。”
说开了就行,再往下,陈春梅又得说起邹潮那点破事。
陈春梅生得白净,漂亮机灵,年轻时候是生产队文化组的组长,唱歌跳舞样样拿得出手。刚到嫁人的年纪,媒婆就踏破门槛。陈春梅好看是好看,可家里太穷,她是个老来女,十几岁就死了爹妈跟被哥哥拉扯大。陈春梅没读过书,偏喜欢读书人,媒婆介绍了多少好人家,她就是选中了邹良爸,邹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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