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田马上就要割完了,宋迎春却乱了心神,手上在忙活,头顶被太阳晒着,眼前却都是玉玲子哭断气的脸。
镰刀一划拉,他的食指破开一个细长的口子,鲜红的血混着手上的汗渍,落在黑黄的泥土上。
刘合欢埋怨他怎么这么不小心,又心疼儿子流了不少血。她跟宋迎春的心情都不太好,稻子割完就回家了。
傍晚,卖卤菜的男人骑着自行车吆喝过来,刘合欢在筐子里挑出一块色泽晶亮的猪头肉。
晚饭在院子里吃。合欢树下,一张折叠桌,三把矮凳子。桌上摆开两碟咸菜,一盘炒鸡蛋,还有一大碗猪头肉。
刘合欢给儿子夹菜,思忖半天还是开了口:“往后,你妹妹那个事情,你尽量别掺和。”
宋迎春抬起头,不服气地质问:“那玉玲子怎么办?”
“他们家要怎么办就怎么办,你别多管。”刘合欢难过又坚定,“她毕竟不是你亲妹妹。”
“蒋顺!蒋顺家欺负她!”宋迎春很少对他妈大声,这次他忍不住。
刘合欢也无奈:“那你二娘就是个窝里横的人,你说怎么办?”
刘合欢年轻的时候,尝过流言的苦,早就知道厉害。偏偏自己的妯娌是个拎不清的,她也着急玉玲子,可再着急,她也是先疼自己儿子。
宋怀民端起碗,吸溜口粥,看向宋迎春:“这事,听你妈的。”
宋迎春放下筷子,吃不下了。避嫌也没什么错,可是他想不出来,玉玲子往后的退路在哪里。
第11章
邹良在溪滩边等宋迎春。
今晚的月亮不好,压着薄薄的云层投下浑浊的光,比不上溪边信号塔上的灯光亮堂。
流言之所以叫流言,那是因为这个东西是生命的。它凭借着风和阳光的力量游荡在泉灵村的房子间,遇见人就扑过去,每从一双耳朵中穿过,它便能长大一些。
上午蒋家人从村里走出去,下午邹良便知道了玉玲子的事情。
邹良有点焦虑,待会他要怎么开解宋迎春?他还没想好。
宋迎春果然蔫蔫的走过来,步子比平时小,气度比平时弱。左手食指上,扎着一圈碎布条,看样子是又伤到了。
邹良先打的招呼:“迎春。”
宋迎春应了声:“哎。”
他脱下衣服,朝溪里走去。邹良眯着眼睛盯着他腰侧看去,腰上的几道口子长好了,留下深色的斑痕。光不好,水面也跟着暗淡,宋迎春站在溪中央,像一座冰冷又漂亮的雕塑。
他在邹良身边坐下,拉扯手上被水浸湿的布条,伤口和布黏在一起,邹良觉得扯下来会很疼。可宋迎春没有什么犹豫,甚至极不耐烦,胳膊发力一挣,拽下布条扔到旁边的碎石上。初见愈合的伤口再次被拉伤,血从那条狭长的口子里涌出来,在夜色下,看不出来红,酱黑色的。
宋迎春流血的手,就撑在邹良身边,他着急地朝手看,又朝宋迎春看。
“小伤,待会就好了。”宋迎春说道。
邹良便认真地盯着伤口,等它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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