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起身道:“我去看夫人。万娘子,别担心,我唐国公府还没落魄到只能供养一人成才的地步。”
万氏起身拉住李渊的衣角,慌张道:“郎君,你可答应妾了,不把妾的话告诉别人。你若这样,妾以后怎敢再向你诉苦?”
李渊轻轻拢了拢万氏的肩膀,道:“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别难过了,这件事我能解决。”
万氏松开手,满脸眷慕道:“好,妾相信郎君。”
李渊离开,万氏站在门口目送李渊,久久不肯离去。
这一幕被人看在眼里,不断感慨万媵真是对唐国公一往情深。
待倚着门站了半刻钟后,万氏回到屋内,让人打来水卸妆。
既要素雅,又要好看,哭了还不能花妆,这脸上的妆画得可不容易。
万氏洗完脸后,愤愤将擦脸的帕子丢到一旁。
女婢道:“娘子别气了,国公既然说能解决,就肯定能解决。”
万氏冷哼道:“他现在倒是硬气,等见着老夫人就不一定了。他在人后硬气,见了老夫人就唯唯诺诺的时候还少吗?”
女婢道:“这次不一样。二郎三郎和五郎都是国公的孩子,他还是会心疼孩子的。”
“哼。”万氏又冷哼了一声,然后真切落下泪来,“连同是夫人肚子里出来的二郎三郎尚且被如此磋磨,我家小五将来在李建成手下讨生活,还能落个好?”
“看看人家二郎三郎,自己手里都没什么东西,得了赏赐给四郎小五一份,铺子经营起来了也要分四郎小五一份。李建成顶多送东西给四郎,从来没有想过我的小五!”万氏又气又难过,不由掩面痛哭起来,“小五怎么摊上这样一个嫡长兄?”
女婢拍着万氏的肩膀,也很是难过。
她跟着娘子从江南来到京城,看着娘子从家中千娇百宠活泼伶俐的世家小娘子,一步一步被磋磨成了谨言慎行的模样,现在又在为五郎君未来忧愁,她怎么能不难过?
她难过也没用,只能轻声安慰自家娘子:“娘子别难过,长兄靠不住,还有二郎君和三郎君。如国公所说,唐国公又不是只能供一人成才。勋贵人家中一门几个国公郡公多常见?以陛下对二郎君和三郎君的宠爱,二郎君和三郎君迟早会封爵。他们一定会帮助五郎君也出人头地。”
万氏头倚在陪嫁女婢的肩膀上,闭着眼睛一边流泪一边点头。
李渊离开万氏的小院时,派去看望窦夫人的仆从刚好回来。
仆从答道:“夫人说没事,只是今日在庭院里吹了些风,头有些疼,于是早早睡了。”
李渊双手握拳:“夫人也不相信我吗?”
仆从心里疑惑,道:“夫人看着气色不错,应当真的是无事。”
李渊挥了挥手,让仆从离开,大步迈向窦夫人居住的院落。
他进门时,窦夫人卧室的蜡烛已经灭掉。
李渊摸着黑走到窦夫人床榻边,坐到窦夫人身边沉默不语。
窦夫人最先开口:“郎君为何不声不响坐在黑暗中?是吓唬我吗?”
李渊道:“我知道你没睡,也知道你能听出我的脚步声。”
窦夫人道:“我只是有些头疼,休息一日就好了。郎君不用担心。”
李渊道:“你是担心我和母亲起冲突吗?”
良久之后,黑暗中才传出幽幽一叹。
窦夫人道:“郎君,帮我把蜡烛点上。”
李渊起身点燃蜡烛。
窦夫人坐了起来。
李渊回到榻边,帮窦夫人披上衣服:“小心着凉。”
他看着窦夫人的眼角,果然也是红的,泪痕都还未干。
窦夫人道:“郎君是国公,国公府的主人,国公府的事自然瞒不过郎君,是我多想了,唉。”
李渊挤出笑容,道:“是,瞒不住我。”
窦夫人道:“观朝中显贵,若是家中长辈出色,子嗣常常多人封爵;若是子嗣自己出色,该封爵时,陛下也不会看他族中是否已经有人封爵。二郎三郎出色,特别是二郎,去边疆立个功劳应是容易的。我一直想,李家的李安、李哲能一门双郡公,我家二郎三郎应该也是能的。”
窦夫人所说的李安、李哲是李渊七叔的儿子,李渊已经去世的堂兄。
李渊道:“不止李安和李哲,我几位叔父也都是高官,唉,哪怕是四叔李毕。”
李渊的大伯和二伯皆早逝,所以是李渊的父亲李昞继承了唐国公的爵位。其余没有继承权的叔叔,皆在当时的北周身居高位,封爵者也不少。
所以哪怕李渊的四叔李毕起兵想要诛杀北周权臣杨坚,失败身死,杨坚建立隋朝后,仍旧重用李家人。
特别是当时站在李毕对立面的李安、李哲颇受杨坚信赖看重,共同掌管京中禁军,一门双郡公。
国公多是开国时就有的,和平年代很难再封国公。但目标指向郡公,李渊也觉得以自家二郎三郎如今的本事,不算好高骛远。
窦夫人道:“虽说为了家族好,大郎能继承国公,国公府的资源应该倾向二郎三郎,再为唐国公一脉增加两位郡公,才是最优的选择。但家人之间岂能如此功利?兄弟间相互扶持就行了。如之前,二郎三郎在外得了名声,大郎自然而然就享受到了好处,根本不需要让兄弟之间相互争夺什么。”
李渊叹气,难得听进去了夫人谈论朝堂之事:“是啊。”
窦夫人道:“人心都是肉长的,若偏向一个,打压另一个,兄弟之间岂有不离心的?才高之人心气肯定也高,二郎三郎连郎君你都不服气。”
李渊这口气叹不下去了。
他扶额,咬牙切齿道:“这两个崽子确实是谁也不服,连对着太子殿下都不够尊重,陛下常常笑话他们。”
窦夫人苦笑:“才华横溢者都是如此。郎君你不也只要说起射箭,就谁也不服?连长孙将军胜过你一次,不还被你拉着赢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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