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乔开口道:“太子仁善孝顺,但仁善孝顺过度就是软弱。若皇帝决定的事,他不敢质疑。”
长孙无忌吓得差点咬住舌头。
什么软弱?房玄龄你胆子太大了,这也敢说!
房乔继续道:“太子只能帮忙递话,最终还是得想着如何讨好皇帝。皇帝不喜劝谏,只爱听好话。无论赈济此事是否能成,若想保住高公和宇文公,劝谏在皇帝耳中,必须是歌功颂德的好话,而不是指责。”
长孙无忌脸色煞白。
不、不是吧?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位腼腆谨慎不善交际的房玄龄吗?你居然连皇帝都骂!
杜如晦赞同道:“以庆祝陛下北巡降服突厥为名,请求陛下开仓赈济灾民,以举天同庆如何?”
房乔道:“可以一试。至少陛下不会认为这是在指责他。大雄大德,你们认为如何?”
李世民道:“我看好。阿玄,你说呢?”
李玄霸的表情显得有些漠然:“你们忽略了一件事。在我们这位陛下眼中,举天同庆时百姓没资格跟着庆祝。以房兄之策进谏,可能皇帝不会生气,但也绝不会赈灾。”
房乔道:“至少能保住高公和宇文公。”
李玄霸摇头:“老师比我更了解皇帝。他们既然知道这是做无用功,就不会如此进谏。”
李世民道:“我倒觉得老师都不如你了解陛下。阿玄,你也帮忙想想吧,无论成不成,好歹试试。”
李玄霸叹气:“行,我试试。房兄和杜兄所说,以歌功颂德的方式请求皇帝赈济灾民或许不行,如果以对比先帝的方式,或许有一二成成功的几率。”
李世民问道:“如何对比?”
李玄霸道:“先帝因义仓存粮不足而不肯赈济灾民,陛下却慷慨地开官仓赈济灾民,说明大隋在陛下的手中更加繁盛,赈济灾民这点损失对陛下治下的官仓存粮算不上什么。”
房乔嘴角勾起嘲讽的幅度:“且陛下这样做,对比先帝,更显得仁慈?”
李玄霸摇头:“我们这位陛下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仁慈的名声。应该这么说,陛下北巡结束时,突厥可汗会率领突厥贵族同行。灾民聚集在京城和东京附近,有碍京城和东京的整洁。但如果出兵驱赶,可能会闹出更大的乱子,不如给些粮食打发了。”
杜如晦皱眉:“你这话也太……”他想了许久,居然想不出用什么词来形容李玄霸所说的话。
长孙无忌反复做出想捂住耳朵,舍不得捂住耳朵的动作。
他认为这些话真不该听。但和友人们对陛下指指点点,真的好刺激!
李玄霸道:“先帝只是因为官仓粮食不够才不赈济灾民。陛下在突厥可汗面前赈济灾民,就是向突厥可汗宣扬大隋的粮食储备比先帝时期更加充足。粮草充足则兵马强壮,突厥人才会更加惧怕陛下。”
李世民疑惑道:“陛下不在乎百姓死活,却在乎突厥人怎么想?”
李玄霸淡淡道:“嗯。你换成西域人也行。陛下只是对已经到手的不在乎,只看着没得到的那部分而已。大隋的百姓已经臣服于他,所以他已经不在意了。他更在意还未臣服于他的人的想法。”
隋炀帝此举不是崇洋媚外。
隋炀帝其实看不起西域和突厥。他在西域人和突厥人面前讲排场,只是因为他需要让还没有臣服于他的人面前展示自己的财富、权势、威望,好让他们臣服自己。
李世民道:“我总觉得你的话很奇怪,怎么也想不明白。不过既然阿玄你都这么说了,把你的计谋也记下。房兄和杜兄的建议也记下,一同告诉老师。”
李玄霸问道:“只需要告诉老师就行了吗?”
李世民笑道:“不是阿玄你说的,我们还小,能做到的事很少。这件事最终如何,还是得看老师自己选择,我们只要做出了努力,问心无愧即可。”
李玄霸观察了二哥一会儿。二哥是真洒脱。
他真不明白,二哥怎么会如此洒脱。只要做了就行,不管结果?
自己可做不到如此洒脱。他更重结果。没有结果,任何努力都没有意义,越努力反而会越煎熬。
他现在被二哥拉着,不管结果,二话不说先撸着袖子开干。真是身心俱疲。
杜如晦笑道:“李二说得对,我们问心无愧即可。”
他攥起拳头扬了扬:“和你们成为朋友真是再正确不过的事!我辈就该指点朝堂江山,做一番大事!”
房乔心情也很澎湃。
虽然他知道这不应该,不掺和此事才更好。但青年人太容易冲动,他也难以免俗。
“希望此事能做成。”长孙无忌发表不出意见,只能祝福了,“我和父亲写信,求求他如果有机会,在自身安全的前提下为高公和宇文公说说好话。”
李世民狠狠拍了一下长孙无忌的肩膀:“你还说别指望你?说不定我们最后,就靠着你这封信了!”
长孙无忌有些高兴:“嗯……我努力求求父亲,你们可别对我抱太大希望。”
李世民道:“任何一点点希望都弥足珍贵。谢了,长孙四郎!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李世民给了长孙无忌一个兄弟拥抱。
长孙无忌脸颊绯红:“行了行了。”
李世民又给了房乔和杜如晦拥抱,不顾他的拥抱在这两位已经弱冠的友人那里,就像是儿子抱父亲。
房乔和杜如晦皆忍俊不禁。
“弟弟!”李世民张开手臂。
李玄霸往房乔身后绕。
李世民道:“帮我逮住他!他怎么能不合群!”
杜如晦立刻按住了李玄霸的肩膀,对李玄霸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弟弟!”李世民扑了过来,把李玄霸脑袋抱在怀里,揉散了李玄霸的小揪揪。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