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婢掀开帷幔,榻上的男人身形占据了大半罗汉床,俊朗的面容惨白如纸,额前浮着一层细密的汗珠,上身半坦着,右肩处缠着厚厚的纱布,纱布中间隐隐透着红褐色的血痕。
儿子竟给伤成这样,嘉元帝脸色不大好。
他沉着脸走到外间,愠怒的声音刻意压低问:“太子的伤到底怎么样了?”
正在配药的许太医急忙停下手中动作,跪着回话:“殿下昨夜未发热,伤口也清创上药包扎好了。眼下病情稳定,只是失血过多才昏睡着,即便醒来后不易挪动,需要静养。”
听到最凶险的时候熬过去了,嘉元帝才神色稍霁,转头朝苏公公道:“去准备回宫的事宜,留下太医和部分随行侍卫陪太子在这静养。”
“遵旨。”苏公公弯身就欲出去安排却又被叫住。
嘉元帝眼色幽深,拨弄着大拇指的扳指,思忖着:“刺客无一活口,处理的这样干净,这次会不会是皇后?”
帝王多疑,朝中成年的皇子除了太子便是二皇子。二皇子由皇后抚养,若太子受伤甚至毙命,就要重新立储,那么最大受益人一定是皇后。
苏公公眼神一转,想了想,分析道:“二皇子已被罚去戍边,教训受得足足的,皇后娘娘这段日子尚且不怎么出宫,怕是想动手也不会赶在这个时候。”
嘉元帝未出声,只静静思量。
苏公公伴君如伴虎,大气也不敢喘,仍旧保持着低头躬身的姿势。
正在此时,外头传来小太监的声音:“皇后娘娘驾到!”
嘉元帝抬头瞥向门外,一道婀娜多姿的倩影扭过日光,步伐匆匆朝屋内赶来。
萧蔷虽年愈三十,可仍旧保养的极好,肌肤紧致白皙,身量高挑,是标标准准的鹅蛋脸,大气明艳。
且她入宫多年,只得陆瑶一个女儿再未生育,如今面若含春,半点看不出来岁月的痕迹。
按理说身为中宫却无嫡子,后宫又有众多年轻貌美的嫔妃,萧后早该失宠,可她娘家是威北公萧家,扎根上京已有百年,族中更是源源不断的将适龄嫡女往宫里送替她固宠,是以圣人待她还算可以。
此刻她神色焦急,带着热切和关心,走到嘉元帝身前福了福:“陛下万福金安!”
嘉元帝淡淡道:“起来吧。”
萧后请安后便径直朝里间走去,这一看,不免掩唇娇呼:“景宴竟给伤成这样?”
说着,眼眶跟着也红了一圈,又扭着身子走出来。一旁书槐递上玉色托盘,萧后端过那盅莲子清心汤,略略劝道:“陛下近来身子不好,可千万莫要因此事郁怀,臣妾来时亲自炖的汤,下火的,陛下尝尝?”
她递了有一会儿,嘉元帝才缓缓接过那汤,语气显然放下了疑心:“皇后辛苦了。”
萧后唇边挂着笑:“朝堂诡谲云涌,臣妾帮不上忙,也只能在这些细微末节的事上出出笨功夫,陛下莫要打趣了臣妾。”
嘉元帝浅尝了一口后,苏公公便接了过去。
萧后美眸盈盈,又道:“陛下,臣妾听说太子受伤时,书儿那孩子也在旁边,不知书儿可伤到哪,太医可有瞧过?”
被点名的许太医顿时回禀道:“回娘娘的话,据在现场的侍卫来报,县主并未受伤,所以微臣还没去看。”
嘉元帝微微抬眸,沉厉的语调微微扬起:“沈家女也在?”
话题成功的被她引了过去,萧后继续道:“臣妾也只是听说,说那一剑本是刺向书儿,是太子替她挡下的,这才受了重伤。”
眼见着嘉元帝脸色愈来愈黑。
萧后补刀道:“查了这么久也查不出幕后主谋,不知道书儿是不是知道些东西。”
嘉元帝不语。
苏公公及时接过话茬:“陛下,銮驾就在外候着,此刻是否要启程?”
看似寻问,实则催促扰乱嘉元帝思绪。
果然,嘉元帝没了耐心,“沈家女是否与刺客有勾结的事,便交给皇后去查。”
说完这句话,便拂袖朝外走去。
萧后弯身领旨,看着圣人明黄背影,美眸划过得意之色。
刺客是否和沈灵书勾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事太子偏偏要去挡那一剑,不管最后如何,储君的贵体皆因沈灵书而受损。
她难辞其咎。
圣人的怒火,终究得有人承受。
既然太子抬举她,非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护着她。
那么她合该吃点苦头回报太子的恩情。
要不怎么说,这沈家女是太子心尖上的人呢。
瑶儿早就把太子与沈灵书私下来往的事告诉了她。
陆景宴想护着她的人,她焉有放过之理。
何况,她姓沈。
“回宫。”萧后轻轻笑了声,潋滟红唇勾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帝后两边都整装待发,沈灵书与曹澜婚书作废,自然也没有留下的必要,她也收拾好了东西准备随着一起回宫。
临行前,采茵把太子留在佛寺的消息告知了她,问她要不要去探病,毕竟现在整个大邺上下都知道太子受伤的原因。
沈灵书收拾行李的动作顿也未顿一下,只摇头道:“有病就去找太医,我去看望他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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