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第一回,”容兆慢条斯理道,“托了乌宗主的福。”
“你说是便是。”乌见浒没将他言语间的讥讽当回事,更如与他亲密狎昵。
容兆手中云泽剑隔开他胸膛,在他肩上一敲:“老实点。”
乌见浒又笑了声,终于退开,随手设下结界,去桌边点了灯。
灯亮起,容兆摘下帷帽环顾四周,这间屋子颇大,分了里外两间,里间有一卧榻,以一道珠帘隔开。
乌见浒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待着吧,现在这乐坊里外都是你师尊的人,这会儿出去一准要撞上。”
容兆走去窗边,朝外看了看,夜色彻底沉了,四下灯火如织。
紫霄殿的新管事带了大队人来,已然围住了整间乐坊。
他师尊或已察觉奚彦的命魂灯有异,若是方才他们径直离开,怕要和这些人撞个正着。
“别看了,反正一时半会也出不去,歇歇吧。”乌见浒道。
容兆皱了皱眉,走回桌边,冷然垂目。
乌见浒慢悠悠地给他也倒上一杯茶,示意他坐,喝着茶目光落过去:“云泽少君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这话该我问你,”容兆坐下,没喝他的茶,“乌见浒,你方才在做什么?”
“你都看到了,何必多此一问。”乌见浒不甚在意道,控制其他人哪有控制元巳仙宗的草包少宗主来得方便,可惜棋差一招未能如愿,他搁下茶杯,靠进座椅里,直视面前人的眼,“容兆,我确实挺好奇,你方才是怎么破开我设下的结界的?”
容兆淡道:“你若是想得到就自己想,想不到便罢了,何必问我。”
问了他也不会答。
乌见浒看着他,目光里多了些许揣测,容兆神色从容,毫不介意他怎么想——邪术之事乌见浒绝无可能猜到,但这人太狡猾,再有下次定会有所防备,这招只能用这一回。
“你刚在上面看了多久?”乌见浒转而问起别的,“一直到最后关头才出现,故意的?”
容兆抬眸,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便是默认了。
种蛊将成时被打断,且不说种蛊之人遭反噬、竹篮打水一场空,被种蛊的那个更身受重伤,命在旦夕,一如他所料。
“看来我是为他人做嫁衣了。”乌见浒啧道。
容兆终于捏起茶杯,慢慢抿了一口,由着他说。
敲门声忽然响起,容兆未动,乌见浒提声问了句:“何人?”
门外传来姑娘家的娇声:“公子,要酒吗?”
乌见浒看容兆一眼,起身过去拉开了半边门,以身形挡住背对着门坐的容兆。
送酒来的是个美貌女妖,娇滴滴地再次问他:“公子,要喝酒吗?”
女妖嗓音柔媚、眉目含情,暗示意味明显,柔荑贴向乌见浒胸口时,被抬起的剑柄挡开。
“酒给我,人,便免了吧。”
乌见浒的语调也轻浮,拒绝之言却不留余地。
女妖犹不死心,还欲贴上来,被剑柄上带出的灵力一震,愣了愣,继而花容失色,赶忙退开,将酒壶递给他,匆匆行了一礼快步远去。
乌见浒晃眼看向四处,依旧歌舞升平、人声鼎沸。
这间乐坊有好几座楼,他们方才自另边过来,到现在不过片刻,楼中尚未乱起来。
重新阖上门,他拎着酒壶回去桌边,坐下将酒倒出,诡异芳香瞬间弥漫。
他俩谁都没碰那酒,容兆瞥了眼:“这酒里是加了多少叫人下不了床的东西,这地方是正经乐坊?”
“毕竟是风月之所——”乌见浒话说到一半,在容兆轻蔑眼神里笑着改了口,“我也不知,容兆,别这么看着我,我可没在这里做过什么。”
容兆眼眸微敛:“所以你今日来这里,是有意为之,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打那小子主意的?”
想来那日的试场上,即便没有自己送的那条额带,奚彦那小子也必输无疑。
更甚至,不定早在郢城时,这人已经在谋划这些事,容兆一直知道乌见浒胆大妄为,但没想到他敢直接向奚彦下手。
乌见浒懒得说,总归最后也没成。
“几时开始有何分别?反正是便宜你了。”
容兆想到的却是,噬魂蛊这东西若想种成,须得先骗得对方放下戒备,奚彦对乌见浒有想法轻易上了当,的确活该,乌见浒又何尝不是有意利用了这点。
触及他眼中鄙薄,乌见浒眉梢微扬:“想说什么?”
“无耻之徒。”
容兆一字一字低骂道。
“无耻?”
容兆冷嗤。
大抵想到了他指的是什么,乌见浒轻声笑起来:“嗯,那就是吧,我本来如此,可惜这一套用不到云泽少君你身上。”
他的可惜里竟还带了几分真情实意,若是随便几句动听的话便能让容兆放下戒备,那容兆也不是他认识里的容兆。
他这人生来随性惯了,容兆大约是唯一让他觉得棘手之人,从前是,现在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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