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师傅简单收拾掉的人,给师傅的出师礼是猪尾巴;和师傅过手数十招落败的人,给师傅的出师礼是猪臀肉;和师傅大战一场落败的人,给师傅的出师礼是猪肋骨;而打败师傅的人,出师礼是整个猪头。”
说到此处,墨丘又笑了起来,眼中似乎浮现了些许缅怀的光,“我赢了师傅,所以那天我去屠户的店铺里,要买整个猪头送给我的师傅。”
“只是刚到店里,我就发现一老者鬼鬼祟祟,脚步慌乱,目光躲闪。而屠夫正在宰杀牲畜,没有注意到。我刚到店中,察觉有异,立刻躲在了那人死角。
很快,那人发现屠户没有注意这边,偷偷拿起一块猪皮,藏在了怀里,就想要离开。
我刚刚武艺有成,正想要行侠仗义,自然是忍不了这种事情的,直接出手将其擒拿,人赃并获。
只是屠夫与那老人竟是相识,甚至口称为叔。不仅并未责怪,反而还送给对方一扇猪肉。那老人拿着肉,捂着脸离开了。
我自是好奇,询问之后方才知道,那老人家中独子参军而亡,儿媳被恶霸欺辱,自尽而死。剩下的两个孩子,单靠他一人拉扯过活。
屠户说那老人年轻时做的一手好木工,街坊邻居谁家人要是出嫁或是娶亲,都乐意让他做些家具,而老人也从不推辞,连银钱都是少要好些的。
只是一辈子与人为善,也没有一个好命。一个老人拉扯两个半大孩子,日子可想而知。老人性情倔强,向来不愿意承别人的情。
可前段时间小的孩子病重,老人低着头挨家挨户的借钱。只是那孩子命薄,身体一直没好,能借的也都借过,老人也实在没办法。
至于为什么会来偷猪皮……大概也是孩子想要吃些荤腥,又不好意思再张口借了吧?”
说到这里,墨丘的脸色沉重了起来,甚至可以说有些悲伤,“后来有一次,我又去那屠户店里买肉,问那老人如何了。屠户说,他给老人肉的第二天,老人将大孩子送给了一个亲戚,抱着小孩子跳枯井了。”
“这……”
听完墨丘的故事,顾担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好心办坏事?
可此前墨丘也不知其中隐情,行侠仗义抓住小偷何错之有?
“再后来,我总会想起这件事。”
墨丘讲述这个故事,并不是想听别人评价,他早已有了自己的答案,“如果再来一次,顾兄若是当时的我,知晓其中隐情,是否还会出手将其擒拿?”
“应该……不会了吧?”顾担迟疑着说道。
墨丘的话中,那个老人显然是一个好人,只是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做了一次小偷,甚至连肉都不敢拿,只是拿些猪皮。
被发现后,虽得到了屠户的谅解和一块肉,还是羞愧自尽。
“是啊,那个老人很可怜,做了大半辈子的好人,却没摊上什么好事。到了晚年反而晚节不保,最终抱着病重孩子跳井而亡……”
墨丘微微摇头,却是又道:“但若再来一次,我已知晓内情,我会在他下手之前,送给他一块肉。若赶不上,而他已拿到猪皮,我还是会将他给拦下。”
“嗯?”
顾担惊讶的看着他。
“老人窃猪皮,即使再怎么事出有因,那也是窃。
行侠仗义,何错之有?我做了好事,反而导致老者自尽,所以过错在我?哪里有这样的说法!
真正致使他自尽而亡的,根本不是因为窃取猪皮被逮到这件事。是儿子参军战死,是儿媳不堪受恶霸欺辱自尽,是小儿病重无钱医治又想吃肉……这些东西全部加在一起,才会成为索去他生命的力量。”
墨丘的神色变得肃穆,“我曾一遍又一遍的去回想这件事,最终笃定,再来一百次,一千次,我还是要将他抓住。
人力有尽,想要行侠仗义,难不成每次出手之前还要先考虑对方的苦衷,调查事前的原因,探寻背后的根由?若是如此,那什么事情都不用做了!
律法与道德就应当是准绳,逾越了准绳便是过错。准绳可以松弛,却绝不可形同虚设。今日你不得已,所以稍微逾越;明日他没办法,只好行此下策……世道也就此崩坏了!”
墨丘站起身,声音也激昂起来,“人生于世,必须要有规矩。顾兄先前所言,武者心中刀当有鞘,甚合我意。然带鞘之刀,亦需时常打磨,不可偏离本心。
做了好事,纵使此后发展并不合意,又怎么能当成是自己的过错呢?实属自扰!”
顾担更加惊讶了。
惊讶的是墨丘看待事情的深度,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人是感性的动物,很难以完全的理智抛离自身的想法而去评判一切,也难免会因为一时的情绪影响自身。
可墨丘通过一次次的回想,把握到了最为关键的脉络,若是再继续深思,就会变的危险。
墨丘心中的刀,是以律法与道德铸就的鞘,以此来寻求公理与正义。
可这必然是痛苦的,因为在这样的时代,公理与正义又算得了什么?一个人,又能做到什么程度?
虽是在开导他,何尝不是在说服自己。
“受教了!”
顾担微微点头,原本心中的些许不快也是烟消云散。
他的本心,便是想要治病救人,借此青春永驻、长生不老。
治病救人是过程,而青春永驻、长生不老才是目的。
只要本心不移,过程可以曲折,前途必然光明!
哪怕大赦天下对他造成了些许影响,也只是寿元积攒的慢了些。
一念至此,再骂一句:狗皇帝不得好死!
……
时间一晃,两个月便悄然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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